“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躬安和否？”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不同的是君凤卿实打实跪了下去，夜九溟却只是微微欠身而已。
夜九溟能看得出来，若非他应许让她留下那块墨玦，这个女人还不一定会心甘情愿下跪。
“躬安躬安，快快起来，别跪着了。”杜太后昏浊的双眼在君凤卿身上打量，冲她招手道，“好孩子，快过来！”
君凤卿余光瞧了夜九溟一眼。
“不准拒绝！”夜九溟如是低声道。
杜太后虽然年迈，但却时刻注意着眼前这对新婚夫妇的动态。
她听不见夜九溟所说，但仍是将脸色一摆，由人搀扶着走了下来，“狠狠”在夜九溟肩上一拍：“凶什么凶？谁准你凶哀家的孙媳妇儿的？”
然后面对着君凤卿的时候，杜太后顷刻间恢复了笑意，拉起君凤卿的手就是好一顿的问候：“要是这混小子胆敢欺负你，你就告诉皇祖母，皇祖母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当真？”君凤卿猛地一挑眉，问道。
杜太后与夜九溟皆是一惊，似是没料想她会如此发问。
杜太后愣怔过后，又笑道：“比珍珠还真！告诉皇祖母！”
不去理会夜九溟的警告神色，君凤卿搀扶着杜太后坐了回去，一面说道：“王爷他啊，昨晚将孙儿的床砸坏了。”
嗯，按照夜九溟所说，昨晚砸坏的东西，那张床最贵重。
杜太后一怔，有些愣愣地瞧着跟前的明艳姑娘，见她说得坦然大方，丝毫没有羞赧的意思，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夜九溟的脸色不大好，面具之外露出的薄唇紧抿，大有想将君凤卿给掐死的冲动。
不要脸！
君凤卿继续道：“王爷本是说要赔双倍价钱给孙儿的，但是方才又反悔了。”
夜九溟嘴角一抽。这颠倒黑白的能力也是没谁了。
杜太后反应过来后，假意瞪了夜九溟一眼，但眼里却满是笑意，嘴都险些有些合不拢：“没事儿，皇祖母现在就让他赔给你！”
这孩子，怎么脑筋这么死啊，想让媳妇儿陪着自己，也不是这么个法子的啊！
君凤卿赶忙道了谢。
杜太后便带着她伸手向夜九溟讨账：“臭小子，还不赶紧和人道歉？”
“皇祖母，孙儿没有随身携带银钱的习惯。”言外之意，也即是不可能现在掏钱给君凤卿的。自然，回去之后也更不可能。
他才是君凤卿的债主！
夜九溟危险的视线定在君凤卿身上，希望后者适可而止。
但君凤卿岂能轻易遂了他的心愿？
“孙儿不介意先拿到字据的。”君凤卿笑道，两颗白尖尖的虎牙为她的璀璨笑容平添了几分乖巧之意，看得杜太后心中越发地喜欢起来。
“君晴……”夜九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太阳穴出跳动的青筋。
但不及他威胁的话出，杜太后一锤定音：“哀家的孙媳儿要字据，你就给她写，啰嗦什么？”并让君凤卿亲自过去押着夜九溟写下字据。
“王爷，请吧！”君凤卿下巴微抬，“就写王爷欠债吧，价钱按王爷昨夜所说的写。”音一顿，她提醒道：“两倍哦！”
纤长白净的两根玉指在眼前晃悠，比成了剪刀手，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夜九溟眸光微深，但究竟还是写了。
从杜太后的殿宇出来时，君凤卿心情颇好地问道：“接下来怎么走？”
“回去！”
“回去？”这天都的皇帝她还没见过呢。
她如今身处天都，怎么着，也须得瞧一瞧这掌权者吧？能让天都以及天都外的九大家那般敬重拥护的人，她很是感兴趣。
而且皇帝不是夜九溟的父亲吗？为什么新婚第二天去见祖母却不见父亲？奇怪！
“王妃耳朵不好使，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夜九溟用着她的话回呛。
君凤卿瞧准了前路的一个凸起，刻意将轮椅往上面一撞，趁撞击声响起时说道：“王爷是指自己有需要吗？”
被震得略微耳鸣的夜九溟：“……”
这女人……
两人没再皇宫多耽搁，君凤卿还需要前去御武台找墨无书，自然也就答应了立即回去的要求。
“沉归，给我一份天都的路观图，要最详细的！”上车时，君凤卿嘱咐沉归。
沉归没敢立即就应，这两位意见时常相左，但他的主子是夜九溟，他听夜九溟的。于是沉归将目光落在夜九溟身上。
“无妨，给她。”夜九溟话声一顿，又道，“要最详细的！”
沉归一怔，但旋即很快就明白过来，应道：“是！”
最详细的……只怕这个行事粗莽的王妃看不懂。
马车徐行，晃晃悠悠的，所幸车内布置得十分舒适，君凤卿将字据扔给夜九溟后，便大马金刀地坐下，继续看着先前来时所看的书。
夜九溟一路紧闭双眸养神，但微抿的唇却若有所思。
“王妃拿假的字据给本王，是想死吗？”终于，在马车停下的那一刻，夜九溟将君凤卿给他的字据摆在几上。
字据上的字迹虽然与他有九分相像了，但还是瞒不过他这个正主。
闻言，君凤卿眼皮微微掀起来，睨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地道：“没什么，只是单纯想气一气王爷，用真的怕王爷销毁证据。”
夜九溟只觉得胸口莫名有些郁卒。但很快，他想起另一件细节，不禁冷下声音问道：“这张字据你自己写的？”
显然，他不认为杜太后宫中有人能够模仿他的字迹。
但君凤卿又是何时学会的？
君凤卿并不打算多作解释，只将手里的书搁在夜九溟的怀中，指着其中的注解道：“王爷要是不想明天整个天都都知道王爷欠债，就该像今天在太后宫里那般乖、顺！”
她刻意将“乖顺”二字咬得极重。
反正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认得出来夜九溟字迹的细微之处。
根据这本书上夜九溟留下的注解字迹，君凤卿能连夜仿照出个几百张字据不成问题。模仿，是她赖以生存的本事！
夜九溟目光上移，瞬也不瞬地凝注着那两颗虎牙，突然生出一种想要徒手拔掉的冲动。
但君凤卿说罢便迅速跳下了车，大摇大摆地往大门口走去，没给他将念头实施的机会。
蓦地——
耳边破风声传来，君凤卿脚下一顿，身躯却如雁般轻盈一闪，同时飞速朝着夜九溟奔去，一脚踢开了即将刺向夜九溟的飞镖：“当着我的面伤我的人，是想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