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情闻此,蹙起眉头,嘟起嘴唇,摩擦着手绢,剁着脚道:“你可真不上道,得唤我小虞儿,我最亲密之人都是这般唤我的。”

最亲密之人?

觉明面上欢喜,跟着之情唤了一声“小虞儿”

之情听着也欢喜,便拉着觉明进了屋,并悉心地带上了窗。

之情已提前备好了酒菜,只待两人归位。

之情为觉明倒了杯酒道:“尝尝,可是我特意准备的。”

之情自己已灌了杯酒,却见觉明望着那杯酒犯了难,便问道:“你不是最喜酒的么?怎么?看不上我准备的酒?”

“不!不是……”

“那是看不上我?”

“不……”

“那还不快喝?”

觉明哑口无言,只得硬着头皮喝了下去,一杯酒下肚,觉明脸上已然有些红晕。

之情见此暗暗偷笑,并接着给他倒酒,并谈道:“近日父兄都不来看我了,就连之桦也不来了,我去瞧他们也被锁在门外,不知是怎么了。”

觉明有些心虚,又见空着的酒杯一次一次满上,只得一杯一杯下肚,渐渐地,便有些神志不清了。

之情乐见于此情此景,便靠近了觉明,将他扶到床上。

之情一边唤着“合可”,一边欺身前去扒觉明的衣服。

觉明只觉胸口一阵凉爽,觉着有些不适,便想睁眼瞧瞧发生了什么事,便见之情如狼似虎地扒着他的衣服。

他瞬间清醒,护着胸口连滚带爬地跑到一边,却连路都看不清。

之情见此,便气冲冲地跑到觉明面前堵着他道:“你不是喜欢我么?你不是爱我么?你不是不是一般地爱我么?你怎么却逃了?莫非你方才对我说的,全是骗我的么?”

之情见觉明不语,便再次动起了手。

当之情再次对觉明的身子上下其手时,觉明眼前浮现的,脑海里涌现的,心里想着的却是另一个女孩。

女孩一身红衣,在他的眼前、脑海、心里欢愉地玩耍,女孩的一颦一笑皆在告诉觉明,不可以再这样下去!

“滚开!”觉明第一次爆了粗口,并将一个女孩用力推开。

之情一时不甚摔在了地上,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觉明,却见觉明扶着墙起身,摇摇晃晃地对之情道:“不!不!我心中所挚爱的,只有那街上策马的红色身影,那在我身边……纠缠不清的……那……那……”

觉明脸色忽变,捂着太阳穴神色痛苦。

“是……是她……她是谁?我喜欢她……我喜欢她!我此生挚爱的唯有她!唯有她……”

之情缓缓起身,神色很不寻常。她望着觉明,一字一顿地道:“这么说,你是要负我咯?”

“不……不!不是负!我从未……从未喜欢过除她之外的人……”

“呵!”之情冷笑,却见她双眸浮上混浊之烟,脸上,身上也愈渐被浑浊之烟吞噬。

就在此时,空间扭转,觉明已被之情掐着脖子抵在树上,而此时,已出了幻境。

觉明虽脸颊仍有红晕,却已恢复神智,他已然忆起前情前景。

他不惧之情,只是手掌置于胸前,闭眸深深道一句:“阿弥陀佛。”

之情不再是幻境中的模样,如今,已然是半透明,浑身散发着黑气。

如今,她只是一介幽魂,拥有琉璃珠碎片的幽魂。

“为何要阻拦我?为何要如此对我?我已然命绝,国破家亡,我什么都没有了,为何让我连一场梦都不能做?为何?”之情声讨着觉明。

觉明知晓此刻的之情已然失了神智,若不令她恢复,恐会多造杀孽。

觉明捏紧右手的念珠,盯着之情的双眸念咒。

却见之情压根不为所动,更将觉明狠狠甩上半空,一掌将觉明打飞老远,又追上去再是一掌。

觉明不为所敌,更是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他只能试图说些话唤回之情的神智。

“虞之情!季合可他……”

之情似乎并不愿意听到季合可这三个字,便重重一掌将觉明打入地下。

觉明捂着胸口连连吐血,但见之情快速逼近,他也来不及吐血。

“季合可他死了!”

觉明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他并不能保证自己能否猜对,只能寄希望于之情。

事实证明,觉明赌对了。

之情浑身的黑气渐渐散去,她那双闪着光的眼睛如今正流着泪。

“你,说什么?”

觉明撑着地缓缓爬起,摆出作为和尚的姿态道:“季合可死了。”

“哼!”之情滴泪别眼道,“他如今是城主,住在我父亲的府中。他还新纳了小妾,听说是住在我的府里。”

觉明只道:“他曾入你闺房,你灌醉于他,他是要取城防图的。”

“他没取,城防图还在,我以为,我赌对了……”

觉明正欲说些什么,却被之情打断:“和尚你走罢,别再回来了。”

觉明自不能让之情离去,便赶紧拦住她道:“和尚不能走,且听和尚一言……”

之情突然回头,却见那张脸庞换上一张新的面孔,正是在幻境中觉明眼前、脑海心里涌现出的那张面孔。

觉明当即愣住,望着那张面孔静得出奇。

之情只笑道:“你便是靠这样一张脸引得我大怒,才得以破了幻境。在幻境中你没有身为和尚的记忆,便想方设法为自己寻得记忆,可最后一次……”

之情顶着那张脸笑得灿烂,她欺身向前道:“你只有身为他的记忆,却能因为这样一张脸说出那般话来,那只能说明,那个女孩在你的心中,很重要,非常重要。”

之情如愿听到了觉明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便离了他背手道:“你是和尚,和尚说的话不能信,都是口是心非的。但是,在幻境里面你不是和尚,你是他,是合虞城的皇子,是个普普通通的人,那个时候,你说出来的话,才是真真切切的,才是你心里真正想说的。”

觉明心头为之一震,却很快闭上双眸,念上一道清心咒,再睁眼便追上了离去不远的之情。

觉明问之情道:“你可有进去瞧瞧,那个人,真的是季合可么?”

“什么意思?”

“和尚做季合可之时察觉到一些什么,虽只是猜想,和尚却以为离真相相差无几。虞施主,可愿陪和尚去探清真相?”

之情暗暗捏紧了拳头,良久才问:“去哪儿?”

“季之城,如今的合虞城。”

……

合虞如今依旧是季之,只是住着的一些权高位重的人变幻了模样身份。

之情走在曾经的季之大街上,除了觉明没人瞧得见她,她心中总归是难过的。

“你准备怎么进去?”

觉明勾勾唇瓣道:“打进去。”

“不可!”之情当即反驳,她走至觉明面前挡住他:“百姓们已经经历了一次战乱,若你直接闯进去,百姓们会人心惶惶,焦躁不安的。”

觉明轻笑,绕过之情朝城主府而去。

之情望着觉明的背影,忽然想明白了,也便跟了上去。

觉明并没有直接闯进去,而是向守卫说道:“阿弥陀佛!和尚悟鸣大师之徒,觉明和尚,求见城主。”

守卫一听,又上下打量了觉明一番,便赶紧跑进去通报。很快便有人前来请觉明进去。

城主府里,城主已令人备好斋菜,与老夫人一齐等待着觉明的到来。

见觉明到来,更是喜出望外,赶紧上前迎接。

三人纷纷道过礼后,便入座。

城主问:“不知师父突然来我合虞,是有何要事?”

觉明笑而不语,只是看向了身旁的之情。

城主、老夫人二人见觉明笑望空气,吓得说不出话来。觉明便道:“和尚来此,只为一桩旧事,特意前来寻求城主、老夫人告知真相。和尚从不说谎,便让你们暂时看明罢。”

只见觉明手一挥,城主、老夫人便得以瞧见在觉明身旁站着的之情,一直吓得手脚直发抖。

之情径直走向城主,否决道:“你不是合可!你不是他!合可呢?他在哪儿?叫他来见我!”

城主看清了之情的脸,颤着身子道:“你……你是虞之情……你是虞之情!你……你要来做什么?寻仇么?”

“师父!她是鬼呀!她是来寻仇的呀!快点收了她!快点收了她呀!”城主与老夫人跑向觉明,却见觉明定坐于此,便想跑出去叫人,却被之情留在此地。

之情问:“合可呢?他在哪里?”

“合可……合可……”城主自是不愿说出真相,便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到底是经历过风雨,一时间便想清楚了利害关系,便冷静下来,对之情道:“他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他已经死了!在你们大婚之后的第八日。”老夫人也想尽快结束,便直接将此事原委告出。

“合可已经死了,现在的城主是合可,原先的禾轲。大婚之日,你不是重伤了他逃走了么?你知道为何你一路,只遇见了几路人马么?不为别的,只因合可拖着重伤的身躯跟在你身后保护你,为你挡住了其余的十几路人马,最后,被我派出去杀你的人杀死在林中。”

听到此处,之情却仍旧木然,放佛事不关己,放佛他们口中所说的并不是她最深爱的人。

“他为何要这样做?你派去杀我的人为何要杀他?”

此时,城主便怯怯答道:“他本就是我的替身,活不长久。他的一生只由我们决定,唯一出现的变故便是他竟然爱上了你。我们本来没打算要他这么快死的,谁知他为了你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们咯!”

话罢又躲入老夫人身后,老夫人接着对觉明道:“既然,真相已然说明,师父可能带此女离去了?”

觉明此时睁眼,对那二人道一句:“阿弥陀佛”便带着之情离去了。

两人再次身处树林当中,之情靠着树才能站得安稳。

她缓缓道:“我们各自身处对立面,他为合虞灭我季之,我不怪他,只怪我们自己轻信旁人。我不怨他害我城破家亡,我只恨他不爱我。”

“我会武功,我也会一些毒术。我知道他是谁,我也约莫猜到了一些他的目的,可我就是不愿相信他会那样做,因为他说过,他爱我,不是寻常的爱。不是因为一些什么别的原因,就是爱我,爱我爱到极致,爱我爱得不得了。但是……他不够爱我。”

“那个……”觉明忍不住提醒道,“幻境中发生的事情,和尚不知是否真实,但和尚却知道,合可爱你爱到极致。”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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