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成为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呢?

刚上六年级的安然很坚定的认为,不管是现在,还是再过十年,到了二十岁,她都会成为一个随时随地和孩子们玩在一起的女人。

在一个十一岁女孩的眼里,世界上最有魅力的女人除了魔法小蓝,就是她的音音表姐。这两者都可以称得上“最”,因为她也会喜欢喜羊羊,喜欢美羊羊。当动画角色做了帅气的举动时,就会导致它从第三位坐到了第一喜欢的位置上。

音音表姐今年二十一,对于这个比自己大太多的姐姐,很多信息安然都不清楚,她甚至不记得她们说过几句话,家里表姐妹众多,表姐也从未多看她这个任性懦弱的妹妹一眼。

她在家里排行老五,倒数第二。表哥最大,但是参了军,很少回过家。

老二就是音音表姐,音音很少回来,每次回来她都会带大包小包的东西,有时候会给表妹们带礼物,通常安然只能看看,没有她的份儿。她在音音那里,见到了帅气的长筒靴子,还有电视里才会出现的吉他。

音音有时也会奇怪,安然的母亲是家里唯一一个女孩,众姐妹中,她和安然的血缘最远。但是每次回家,安然都会跟着妹妹们围过来,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她不喜欢这个妹妹。特别不喜欢。

安然出生的时候,她正在念初中,可爱软糯的小孩子谁不喜欢,她也曾抱着这个妹妹哄她叫“姐姐”。三四岁以后,这个妹妹变得不讨人喜欢。

但是如果非要说哪里不喜欢,她也说不出来,也许是明明应该叫奶奶“姥姥”,但这个妹妹非要跟着他们学,奶奶不仅同意了她叫自己“奶奶”,还每次都偷偷留着好吃的零食给她。

姥姥和奶奶,意思完全是不同的,不是吗?

安然吃完午饭就钻到了小舅妈家里,小舅妈生了两个女孩,一个是家里排行第三的文宇表姐,一个是家里最小的慧慧表妹。小舅舅是石油工人,很少回家,偏偏两个女儿不安生,文宇不喜欢自己亲妹,反而对表妹们另眼相看。慧慧想跟文宇处好关系,但她喜欢的东西,基本文宇也喜欢。两人经常掐架。

安然有时希望自己去的时候,文宇在和慧慧吵架,这样文宇就会故意刺激慧慧,表明自己除了她,还有别的妹妹。她会得到文宇难得的温柔优待。

众姐妹里,吃和玩文宇属第一,她胖的像一只熊猫,看着就很好玩。而且也的确会玩。枕头底下,衣柜的细缝里,小舅妈的衣袋里,她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翻出钱。

大部分时候都是文宇花钱,次数多了,就有了经验,比如夏天的时候,他们买了五毛钱的雪糕,如果舅妈在,就在家门口蹲着吃,吃完了抹抹嘴,互相确定擦干净了,才会进门。但是如果是小舅舅在家,小舅舅鼻子尖,这个时候就需要他们在路上吃完,将气味散掉,才敢跨进大门。

文宇是孩子王,不仅表现在可以带人买东西,还包括她的朋友很多。安然的家在临邑,表姐们的家都在一个村子,除了她,文宇还有文乐陪玩。文乐是音音表姐的亲妹妹,音音表姐常年不在家,整个村子里,跟文乐最熟的人就是文宇。

但文乐总是有自己的想法,有时文宇想玩跳绳,文乐想玩沙包,两个人争吵不休,跟她们玩的小伙伴又不会劝人,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两人都会被对方气个半死,冷战好久。

这样一比下来,安然即使远在临邑,只有放假才能去,跟表姐们的关系也处的很好。

安然懂得审时度势,谁能带给自己最大利益,就去靠近谁。小孩子最单纯,即使看了出来,也不怎么在乎。唯独音音表姐对她避之不及。

但是,一个小孩子,就算心机多么重,也止步于如何讨人欢心上。

午饭后,奶奶习惯性将桌上的碗筷收拾起来搁到锅里,泡着凉水一起刷。小舅舅结婚晚,等到他结婚的时候,奶奶的屋子都分了出去。他那时年轻,没有多少积蓄,又不能容忍自己离母亲太远,于是一商量,索性将父母亲现在住在的房子一分为二,他住在右侧的两间房,父母亲住在左侧的房间里。

结婚后依然像未成婚之前时的相处一样,厨房共用,厕所共用,除了卧房,家里唯一的改变就是多了几口人。

整个村子里,唯一有电脑的人家是小舅舅家。小舅舅人不在,却不会亏待孩子们,也有小舅妈喜欢看电视剧的原因在。家里的电脑安了网线,可以玩很多小游戏,想看电影直接找就好。不用凭运气赌今天电视播不播。

有时候小舅舅会跟她开玩笑逗她笑,又时候又很容易发怒,安然摸不清小舅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对于这种无法掌控的情况,她能躲就躲,然而为了和慧慧玩电脑,也会铤而走险的冲上前。

她蹲在奶奶旁边看她刷锅,已经入冬,头顶的玻璃窗户关的紧紧的,却关不住落进来的阳光,安然忽然惊奇道:“奶奶,你有白头发了。”

奶奶“啊”了一声,笑道:“我刚染了黑头发,这么快就有了啊。”

安然立刻说:“可能没染到吧。”

“下次换一家。”奶奶问她:“你怎么不去你文宇姐姐那里玩,在这儿看我刷锅。”

哎呀,她整个上午都泡在文宇屋里,吃中午饭的时候才回来。吃完就走是不是太无情了点。

但是既然奶奶都这么说了,她还是快走吧。文宇说了下午看鬼片呢。

冬天难得看见阳光,炽烈刺眼,并没有给这个冬天带来多少暖意,安然挡着眼睛往前走,踏出门槛,她听到屋里有人喊道:“别又玩到五六点,早点回来!”

老人们总是喜欢对一些小事操心,或许是电视剧看多了,安然觉得此刻自己像极了里面的主角,大家都喜欢自己,在意着自己。她轻快的应道:“好!”然后跑了几步,快到小舅舅家门口时,才停下脚步,将急促的呼吸调整平缓。

文宇打开门看到一张笑脸,她往安然身后看了看,道:“你奶奶没看着你啊?”

也许是顺口,也许是心里的刺,只有奶奶亲临的时候,文宇才会故作乖巧的喊奶奶。安然不喜欢她这么说,倔强的说:“那也是你奶奶。”

“哼,她又不缺我一个孙女。”文宇懒得跟她吵架,她让开空间让安然进来,在床前的储物柜前抽出一个又一个抽屉,翻来覆去的找东西。

安然转过头,她上午走的时候电脑还开着,现在黑着屏,明显被关机了。安然拘束的坐在床边,文宇路过她的脚边,顺手从桌上端过一盘瓜子塞到她手里,抱怨道:“今天看不了电影了,我爸中午回来嫌电脑吵,把电脑关机了,真烦人,管得真多。”

安然探身将盘子重新放到茶几上,她看了一会文宇收拾东西,实在等不及了,斟字酌句的问:“那……那我们玩什么?”

虽然每一处都没能逃过文宇的毒手,却没有被翻的乱七八糟。文宇找完东西不忘把那块给收拾干净。她手里抓着一团红绒线,在手里颠了颠,得意道:“我们去遛狗,走。”

遛狗这种事情,仿佛天生跟她无关。安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富家女孩捏着精致的狗绳,走在栽满了绿色植景的小区里,漂亮的长毛犬摇着尾巴跟在她后面。她记了很久,那景象太美好了。

这么一期待,可以遛狗的兴奋打败了不能玩电脑的沮丧茫然,占得上风。

说实话,文宇是不乐意带慧妹妹出去玩的,她还那么小,连幼儿园都没上。还那么娇气,一点小事就泪流满面。

真出了什么事,她又不能不管。但出去玩,跌跌碰碰难免。到时候玩疯了,谁会在意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孩子呢。

“你要么在家玩扑克,要么带着慧慧出去。我待会要包饺子,你身为姐姐,看会妹妹怎么了。”

文玉姐姐无言以对,愤怒丢下一句:“她哭了我不管啊。”

她说完就直接出门了,慧慧跟在她身后跌跌撞撞的追。安然刚要跟着走,被小舅妈叫住,小舅妈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道:“你文宇不听大人话,你帮舅妈看着点。”

“嗯。”安然匆匆点头。小舅妈跟她说话很温柔亲和,但安然不习惯跟大人独处,总会紧张失措。除了听话,她不知道还应该做什么。每说一句话,她总会思索自己这句话说的是否正确,对方听了是否开心。

奶奶家有只大黄狗,常年趴在门口的狗窝里。安然跟小舅妈保证完,看到文宇站在大黄狗脚边,往脖子上套红绳。她用红绳围着手掌绕了一圈又一圈,比对着大黄狗的脖子留出宽松的空间。文宇皮肤很白,红绳衬的那双白白胖胖的手愈加可爱。

大黄狗还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乖巧的蹲坐在地上,瞪着大大的眼睛,尾巴在身后甩啊甩。

安然情不自禁的说:“我也想养狗。”

“文乐家养了一只,她说是金毛。哼,我看就毛是黄的。”文宇正在和文乐闹矛盾,说话也冲。为了拉拢安然,避免自己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转念一想,她又咬牙切齿的说:“你跟她要她也不一定给你,当初说的好好的,她的狗生了小孩给我一只,没生前说的好好的,生完她一个不留的全送人了。她就是个骗子,说话不算数。”

说话间,文宇把红绳套在了大黄狗的脖子上,拉着大黄狗走了两步。

从安然记事起,大黄狗就存在在她的记忆里。它仿佛不会老,永远是精神抖擞的模样,有人路过时,不管在吃饭还是躺着晒太阳,都会第一时间蹲坐起来,摇的尾巴像朵花。

家里人都觉得大黄狗很乖,连带着将别的狗一视同仁,认为全天下的狗都是乖巧听话的。给碗米饭就能养活,闲的时候摸摸它,它会开心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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