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声音,姜湄猛然抬头。
朱砂进来说道,“姑娘,三太太和三姑娘过来了。”
叶氏擦擦眼泪,对着镜子理了理衣服,“圆圆,你三婶和三妹妹过来了,去瞧瞧吧。”
三太太娘家姓苏,是宁阳侯老夫人的外甥女,顺理成章嫁给了老夫人最疼爱的嫡子。
叶见荷一介商户之女,当年姜家实在没有办法,才娶她进门做了侯夫人,三太太可是老夫人的最疼爱的儿媳妇。
姜湄心中好笑,宁阳侯府这些人,也真是恶毒!
当年若非母亲带着大笔嫁妆嫁入宁阳侯府,这个侯府早就没落了,如今时过境迁,便一个个做出一副鄙夷自己母亲的嘴脸,难道他们不知,这些年的风光,都是母亲这个商户女给的!
若是不想受商户女的帮助,当年为何要娶她的母亲,真有骨气,不如一个个都去喝西北风好了!
这宁阳侯欠母亲的,她姜湄必定要一一讨回来!
三太太进屋,看见叶氏之后,便蹙起眉头,唉声叹气道,“大嫂,您真是受委屈了,大哥他也忒糊涂,你放心,这家里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我都站在你这边。”
叶氏听了这话,心下大为感动,拉着三太太的手,恨不得把满腹委屈说给她听。
只是她还没开口,姜湄便打断道,“只怕三婶如此,也是无用,父亲一心想要嫡子,继承侯府的爵位,我没有福气,怕是不能有个亲弟弟了,若大房没有嫡子,这侯府世子之位,就要从族里过继,父亲必定觉得,我们大房的世子之位,不能便宜别人,三婶若是开口劝阻,旁人还要以为您眼红这个世子位置呢,三婶还是不要牵扯进此事了,免得旁人误会您的好意。”
这话听着是好意,可是怎么听,怎么叫人别扭。
尤其那一句“眼红世子之位”,落在三太太母女耳中,尤其刺耳。
可姜湄一个十四岁的姑娘,正经的侯府贵女,素日也不是牙尖嘴利的人,三太太也不能冒然怀疑她的用心。
虽说三太太确实眼馋世子之位,想得个诰命夫人,可她不能明着说啊。
四姑娘姜渝比姜湄小两岁,一听这话就噘嘴,不满道,“大姐姐,你说的什么话呀,我们三房什么时候眼红了,我和我娘本来在外祖家里住得好好的,一听家里有事,马上就回来了,你还这样说话,阴阳怪气的!”
姜渝说着,越发觉得委屈,眼睛都红了。
姜湄睨了她一眼,柔声道,“四妹妹才是胡说呢,我只是怕外人误会,才这样说的,我是为三婶和妹妹好,才这样说的,倒是妹妹误会我,像是心虚似的。”
叶氏眼看两个小姑娘要吵起来,马上想要劝说,可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三太太先开口道,“大嫂,我夫君近日才升了官,我们哪里有这个意思。”
姜湄的乳母身边的张妈妈立刻卷起自己的袖子,道,“三太太,四姑娘,你们误会了,你们瞧,昨日我们几个上前劝侯爷,侯爷就说我们这些奴婢要让他断子绝孙,您看我们这伤,我们大姑娘这般说话,是真的担心您被侯爷伤着,断断没有别的意思。”
姜湄听得,对张妈妈的说辞十分满意,两人对视一眼,张妈妈这才重新站到姜湄身后。
张妈妈是姜湄乳母,照顾了姜湄十几年,说话做事都是极有分寸的。
可惜上一世母亲死后,张妈妈就被赶出侯府,姜湄更加孤立无援。
三太太立刻就坡下驴,道,“没事,大哥肯定是一时在气头上,大嫂且安心,咱们侯府少了谁,都不能少了你。”
姜湄嗤笑一声,看向三太太。
“可不是吗,”姜湄接话道,“当年要不是我娘那一百二十抬嫁妆,还有皇城里那十几家铺子,宁阳侯府怎么能这样风光。”
姜湄就是不想听三太太那些虚伪又无用的说辞,更不想让母亲被她用漂亮话蛊惑。
母亲为侯府做了这么多,侯府有为母亲做了什么。
可不要说叶家沾了宁阳侯府的光,当初姜湄也是这样以为的,她以为母亲和侯府是互惠互利。
其实根本不是如此,外祖父当年疼爱母亲,不惜用一半的家业把母亲嫁入高门,之后为了不给母亲添麻烦,他之后十多年,都没有麻烦过宁阳侯府。
庶出的大舅舅接管家业之后,更是几乎和母亲断绝往来,嫡出的二舅舅没有接管家业,在兄姐两边打秋风,最多在外面吹嘘几句而已。
要姜湄说来,这个亲事结的,母亲稳赔不赚!
三太太被姜湄一句话堵的,平时灵巧的嘴像是糊了浆糊一般。
不过不用她接话,这话有人接了。
姜庆芳正好回来,准备好好说说娶平妻一事,要说真休妻,那也不至于,多年的夫妻,情分还是有的。
结果他在门外就听到女儿说这样的话,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就是说他姜庆芳吃软饭啊!
他堂堂的侯爷,竟然被说吃软饭。
姜庆芳真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脑子里翁嗡嗡地响,声音就没断过,几乎没有思考,他便高声道,“好啊,叶见荷,你这些年竟然是这样教女儿的,我们宁阳侯府当年不在意你的身份,把你娶过门,我给你请封诰命,你再也不是那卑微的商户女,你还有什么不满,你这样教导女儿,你摸摸你的良心!”
这话也不是头一回说了,叶见荷昨日气急,就拿嫁妆说过一回,惹恼了姜庆芳。
今日在女儿这里再听到一回,姜庆芳可不是要气疯了吗。
他这个做父亲的,当真是一点脸面都没有了,再这样下去,连女儿都看不起他了。
叶见荷被他吼得一愣,面对着对方胡乱飞的唾沫星子,还有尖锐的话语,只能回身把女儿搂在怀里。
“休妻,马上就休妻!”姜庆芳高声喊叫道,“宁阳侯真是容不得你这样的妇人,无子,无德,宁阳侯府要你何用,留着你贻笑大方吗!”
面对如此指责,叶氏泪流满面。
三太太好似才反应过来似的,忙劝说道,“大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圆圆小孩子不懂事,胡乱说话而已,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干什么,什么休不休妻,这样的话,也能随口说出来?”
大房的聆香院外很快挤满了人,一个个伸着耳朵听里面的争吵声音。
叶见荷嘴唇动了动,道,“侯爷,你让我摸摸良心,这话我原样还给你,昨日圆圆受伤,流了许多血,有什么事情,我们慢慢说,你不要吓着圆圆了。”
姜湄哪里会被吓着,不说别的,一个十四岁的姑娘,已经到该说亲的年纪,早就懂事了,何况现在的姜湄怎么会被吓着。
可她躲在母亲怀里,几乎要瑟瑟发抖。
姜湄心里却想,说吧,今日母亲伤心,只是一时的,只要能够和离,好日子在前面等着呢。
姜庆芳喘了两口气,神色之中也满是疲倦,他不能没有嫡子。
日后继承这侯府血脉的,得是他的嫡子。
他看向叶见荷母女,心中越发不满。
当年他和张玉琴两情相悦,本来能够成为一对好夫妻,可是宁阳侯府遇难没落,张家不同意婚事,自己为救侯府,不得不娶叶见荷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商户女。
如今张玉琴守寡多年,又怀上他的孩子,不论如何,他得让这个孩子名正言顺地继承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