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李清羽伏在案前挥毫疾书。

“吾对吾儿的思恋日益增多,盼望有一天能再相见,吾今日所做这番全是不得已,望吾儿永远不要原谅母亲。”

“三淮雨楼百家,百家秦楼为首,碎雨凄凄催人去,絮雾怅然楼空。”

“越感生计难以维持,隐隐察觉是封家从中梗阻,特写信告知吾弟,还望从中协助。”

“事情恶变,封家实乃用心险恶,功高盖主妄想取代秦家,简直可笑!”

“与封家对峙,封家竟然以缘儿做要挟。更思念缘儿,心痛万分。”

“封家野心越来越大,吾不知道还能不能守护住秦家,同为母亲,希望雨濛能平安健康的长大。”

“望吾弟速归!”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所经路上人家皆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秦府今夜没有挂起灯笼,略显萧瑟落寞。

一位青年男子负手而立于秦府侧门外,衣衫褴褛面如缟素。

“烦请通传一声,小生李经年求见。”

“先生请回吧,老爷说了今儿不见客。”家丁正欲拴上门闩。

“还请通传一声,小生李经年求见。”青年男子不屈不饶。

家丁无可奈何敞着门请了青年男子进来,家丁提着灯领着他在院落中来回走动,行至一处幽深小阁处停下。

家丁张望四下无人,从怀里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先生万事小心为上,可不要连累小人一起受苦。”

青年男子卸下柴房的锁,推门而入,一位愁容满面的妇人迎了上去,仔细看这妇人泪痕未干,仅着单薄的中衣,披头散发头上不着半个珠钗,哪有做家母的端庄和体面。

“经年!”

李经年收到姐姐的密信立即告别师傅来到了三淮,现下见到自己姐姐落到如此境地自然愤愤不平,拔了剑要杀了出去。

“经年,不可。”李清羽阻拦。

“姐姐现在还要替那人说话,只怕姐姐这番好意错付了绝情之人,早知会有今日,为弟当初就是被打断腿也要阻止姐姐嫁给这贼人,要是父母在世也是断断不容许姐姐受这般的欺侮。”

“三日,整整三日有余,秦郎至今一点消息都没。”李清羽无助。

三日前封路之登门造访,逼迫秦鲁交出百晓生卷,秦鲁不肯说出百晓生卷的下落,被强行带去烟雨阁,三日未归,而她则被囚禁于此处。

封路之打点秦府上上下下,秦府人人缄默外人无从得知当夜发生的事,幸好李清羽提前看清封路之这人的狼子野心连夜写信求助于李经年。

“秦郎身陷囹圄我却不能为其分担,经年,你去,你去外头帮我打探打探。”

“眼下秦鲁怕是死的透透的了,姐姐不必再记挂,还是趁早与我离开此地为妙。”

李经年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盖在李清羽的身上,李清羽摇头,流出一行苦泪。

“我早是秦家的人,我不能走。”

“姐姐!”李经年不懂这穷途末路的秦家有什么好怀恋的。

“我这条贱命死不足惜,但是,我要你,你要把雨濛带走,缘儿尚且如此,我不能让雨濛也落入封家手里。”

“你为什么要对个不是你亲生的孩子这么上心?”李经年手指着远方,“你心疼秦鲁的血脉,那秦鲁当年亲自把你襁褓中的孩子送给封路之时,他有心疼过吗?那也是他的女儿!”

李清羽愁肠九回更难以排遣,郁结于心至从口中吐出了淤血。

“姐姐!”

李经年扶起李清羽,递上干净的帕子,李清羽扯着李经年的衣领说,“你心思缜密些,万事就全靠你周全了。”

“这孩子怕也逃不出秦家人的命运,希望你能好好待她,呵护她长大。”

外面忽地狂风大作尘土飞扬,原来是封路之率一路身着戎装的士兵将此柴房团团围住,众人手里皆举着火把,使两人的影子格外清晰的映照于门上。

“秦二夫人,上路的时刻到了。”封路之站在门外说道。

李清羽示意李经年快走,李经年不愿,李清羽不知什么时候攥了个破碗在手里,竟要以性命相逼。

“弃车保帅是为大局,你要好好养育这个孩子,定不要她忘记今日之耻,相信总有一天……”李清羽又吐出一口淤血,止不住咳嗽着。

“夫人,我看你还是乖乖交出百晓生卷,我好放你快一点和夫君地下团聚。”

“不然晚了,喝了孟婆汤,怕是见不成喽。”何账房附和着。

当年如何风光的秦家也没落了,得来了个这样众叛亲离的结局,李清羽不禁悲从中来。

李经年拔剑正欲突出重围,这些人士兵胡搅蛮缠着实恼人了些,李经年杀红了眼,衣上刀上浸满了血。

“不好,快追,百晓生卷在他手上!”封路之提醒众人,众人一下跟没了头的苍蝇一样要抓飞上树的李经年。

李经年一脚把一个士兵踹下树,一脚使了力飞上屋檐,他在秦府的屋檐间行走的,底下的人拿来了弓箭要射他。

没时间了,他要赶紧找到秦雨濛,他猜想着,封路之可能把她关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他潜下身子绕到众人的背后,行至秦府后花园,翻身跳了下来,整了整衣衫,经过厨房时听见厨房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声,要是平常人指定当成老鼠的动静就给错过了,李经年心细进入厨房查看。

李经年发现炉灶底下有个黑影子,他把剑刺了进去,惹得一声哎呀,一个灰溜溜的小娃娃爬了出来,手上脸上衣服上全蹭上黑黑的锅底灰,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小娃娃,你躲在这里作甚?”

这个小娃娃一声不吭,两只大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李经年。

“问你话呢。”李经年剑架在这个小娃娃的脖子上,这个小娃娃才开口。

“他们要抓我,我就躲起来了。”

“何人要抓你?”

“封叔叔。”

“你叫秦雨濛?”

小娃娃乖巧的点了点头,李经年不敢相信这个小娃娃在炉灶里躲了三天之久。

“柴房走水啦!”

外面忽然一阵骚动,李经年瞧见不远处某间阁楼火光冲天,人们奔走相告,有的人试图拿水桶去救火,却是杯水车薪。

“娘亲!”秦雨濛看着起火的地方正欲上前,李经年一手箍住了秦雨濛的腰,一手捂住了她的嘴,抱着她藏于厨房门后。

“别去,人来了。”

在热烈的火光映照下,秦雨濛看见一滴泪滑落李经年的脸庞。

“嘿,来往的客人都请停下脚步,且听老夫品评江湖二三事。”说书老头一记惊堂木没有引起过路人的注意,他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自顾自说了起来。

“话说十一年前江湖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当年谁不知名扬天下的秦家一夜间惨遭灭门,五十多活口一个不留,那叫一个死相惨烈。”

说书老头夸张的语气引人驻足,三三两两的人群开始聚集起来。

“你们说,在三淮出生的人,哪个没听过秦家雨楼?说起秦家雨楼的来历,那与三淮的发迹可是息息相关的。”

“哦?”台下一个风流倜傥的玉面小生发起质疑。

“罢了罢了,如今的后生记不得这段历史了,且听我娓娓道来。”说书老头挥着他的折扇。

“相传三淮这个地方,几百年前只是一片崎岖的山峦,据说秦氏一族祖先带领全族人南下迁移此地躲避战乱,一代又一代族人为了生存开山辟地围垦造田,祖先们改良种钻研种植技术修缮水利,外加此地实为难得的风水宝地,秦氏一族一跃成为坐拥万顷良田的大地主,本支百世,人丁兴旺。”

“熟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秦氏后人在先人这棵大树荫蔽下生活富裕是绰绰有余的,可惜秦氏族人偏偏出现了一位不喜欢墨守成规的人,他的名字叫秦雨游。”

“这个秦雨游啊天赋异禀,年轻时桀骜不驯游历多国,拜师多位能人异士,归来撰写《雨游手札》,上面记载了许多当时的所谓的“妖术”,是兼医学、巫蛊、冶金、天文地理、风土人情等知识的集大成者,《雨游手札》共十五卷代代相传,以此为契机,族人们使秦家产业版图遍布全国,甚至有向别国扩展的趋势,为了纪念秦雨游,人们把遍布各地的秦氏产业统称为秦家雨楼。”

“原来秦家雨楼是这么来的,杂家私以为,只有那个劳什子烟雨阁才是秦家雨楼。”台下一个袒胸露乳的汉子说道。

“啧啧,可惜可惜,这秦氏后人光宗耀祖没几百年,秦家各族系间为了抢夺商业地盘又经历了好几次分家,《雨游手札》也散落多处甚至不知所踪。”

“不患寡而患不均。”台下一个酸腐书生摇头晃脑说道。

“你看那个靠织造发家的封氏一族,早年就是从秦家分出来的,据说封家家传《雨游手札》中的一卷,至于到底是哪一卷就不得而知了。”

“我只知这封家深得皇上重用权倾朝野,没想到还是个商宦人家哩。”台下的小娘子说着,一旁的小娘子揶揄她道:“这三淮的姑娘啊,一个个排着队等着嫁封小公子呢。”

“呸呸呸,就你嘴碎。”小娘子回击道。

“在持续了将近三百年的拆分重组,秦家本家势力逐渐衰败直至凋零,如今正统嫡系血脉只余秦鲁一家。”说书老头继续说着。

“说到秦鲁,就要提到《雨游手札》中,只有正统嫡系子孙才能继承的内卷,即秦家雨楼的真身。”

“《雨游手札》内卷也称百晓生卷,是秦雨游所撰记载了秘密的书籍,当年刚问世之时被奉为神书,据说没有此书不知道的秘密,上到王侯将相下到市井小儿,连你昨晚起夜几次都能知晓,该书一段被传上窥天机有邪性。”

“秦雨游创立秦家雨楼做起了贩卖秘密的勾当,上门的生意的络绎不绝,这百晓生卷真真是个聚宝盆躺着都能赚钱,秦雨游去世后秦氏族人为了争夺此卷大打出手,族里长辈为了平息纷争定下百晓生卷只亲传正统嫡系子孙的规定。”

“传着传着,这百晓生卷就传到了秦鲁这一代,他建起烟雨阁继续做着贩卖秘密的生意,多少人心痒难耐,眼睛可盯着那百晓生卷。”

“那百晓生卷好生厉害,竟这么多人争抢。”刚刚那位玉面小生发表见解。

“试问一个人要是知晓天底下所有的秘密,那从此就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多少心术不正的人寻此书多年未果。”

“那这书,现在到底在哪呢?”玉面小生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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