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江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位身材高挑,曲线玲珑的女子,她秀发垂落双肩,身穿白色连衣裙,午后的阳光照亮了她的轮廓,一曲莫扎特的《唐璜》萦绕在耳边,红藕香残,轻解罗裳,让杜小江噙着口水,从睡梦中咯咯笑醒。
他翻身坐起,擦了擦涎在嘴角上的口水,看了眼坐在电脑前,玩蜘蛛纸牌的秦仂说:“人呢?”
“又梦见谁家姑娘了?”秦仂点了支烟,不以为然地说。
“肤浅,低俗…”杜小江嘴里呢喃着,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烟盒一看,空的。
他又抢过秦仂嘴里的烟,吸了两口说:“有一个通下水的活,一会你跟我一起去。”
“你自己去就行了,我一会还要回家给我老妈做饭呢。”
秦仂关掉电脑,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仰起头灌了一大口。
“别废话,带上工具,我在车里等你。”
杜小江掐灭烟头,扬长而去。
秦仂长吁短叹地换上工作服,在墙角的一堆破烂中,挑拣出几样通下水的工具,便哼着小曲走出了办公室。
杜小江今年33岁了,在北方的一座小城中,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装修公司,承揽各种工程,比如通下水,暖气维修,换灯泡,安装马桶,换淋浴头,刷油漆,做防水,电气焊等等,不管是大活还是小活,只要价钱合理,他都承接。
秦仂年龄30岁,是他的邻居,也是杜小江唯一的员工兼搭档,他干活精细利落,长相颇为俊秀,五官也很精致,很受大妈们的青睐。
杜小江握着方向盘,行驶在城乡交汇的一条沙石路上,车里放着暴躁的DJ,秦仂举着双手摇头晃脑,杜小江咧嘴哈哈大笑,这辆将近报废的柴油皮卡,整个车身都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排气管也喷出一股股浓重的黑烟。
秦仂凑到杜小江的耳边,大声喊道:“哥…咱俩去哪通下水呀?”
杜小江的嘴角扬起一抹奸邪的笑容:“女澡堂子…”
“啥?”
秦仂一脸惊讶地看着杜小江,思忖片刻后,他又眯缝着眼睛说:“早知道我一个人来呀。”
皮卡车停到一处店门前,二人走下车,抬头看去,牌匾上写着“大众浴池”四个字,秦仂从车斗拎出工具,哂笑道:“还真的是澡堂子。”
杜小江笑眯眯地说:“进去吧。”
二人推门走了进去,入眼处是一个绛紫色的吧台,吧台左侧挂着一个白色的布帘子,上面写着一个男字,吧台右侧也挂着一个布帘子,上面写着一个女字。
一名四十岁上下的妇女坐在吧台里侧,手持竹扇,穿着一件白色的宽松短袖,见杜小江和秦仂走进来,她急忙站起身说:“二位洗澡呀?”
杜小江指了指秦仂手中的工具说:“我俩是来通下水的。”
妇女脸颊上的笑容凝固片刻,才淡淡地说:“哦,稍等一下。”
她放下竹扇,掀开右侧挂有女字的帘子,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杜小江看着秦仂,轻声说道:“你瞧,我没骗你吧,女澡堂子,嘿嘿…”
“你咋笑得那么邪恶?”秦仂瞪了他一眼,脸上也展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
二人等了片刻,妇女走出来说:“跟我进来吧。”
杜小江整理了一下满是油污的工作服,轻咳一声,缓缓走进了澡堂子。
“呸,下流…”
秦仂边骂边揪了揪自己那蓬乱的头发,又把工具放到地上,朝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把头发捏出一个造型,又长吁一口气,弯腰捡起工具袋,快步走进了澡堂子。
杜小江蹲在一个狭长的地漏旁,一手拄着下巴,一手拨弄着地漏里面的毛发,还有一些洗头膏和香皂的包装袋。
他四下张望一通,发现这个浴池总共就有四名顾客,其中三名大妈,外加一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早已穿好了衣服,站在浴池的门口看着杜小江。
他不动声色地干活,以此来掩饰内心的失望和愤懑。
秦仂蹲在他身旁,拿出工具,憋着笑说:“哥,你是不是特失望。”
“干活干活。”杜小江一把抢过秦仂手中的撬棍,把长条地漏的筛网撬了出来。
他轻声呢喃着说:“这活100块钱不合适。”
秦仂戴上胶皮手套,笑着说:“是因为没看到漂亮姑娘,就觉得不划算吗?”
“肤浅,快,把那里面的毛发都捞出来。”杜小江皱了皱眉,指着凹槽里面一团团黝黑的毛发说。
秦仂仔细看了看,胃里剧烈痉挛,一阵翻江倒海的干呕过后,他拽下胶皮手套,扔到杜小江的面前,捂着嘴跑了出去。
“秦仂你做个人吧…”杜小江大声谩骂着。
妇女扇着竹扇走进来说:“通得开吗?”
杜小江抬起头说:“大姐,您别让她们把包装袋也扔进来呀,你瞧,这里面都堵死了,哎,这活给100块钱太少了。”
说完,他又用余光瞄着妇女的反应。
妇女抱着双臂,斜睨着杜小江说:“就100块钱,能干就干,不干我就找别人来修。”
杜小江听后,立马转换姿态,洋溢着笑容说:“大姐,您放心,这活我给你干得明明白白的,嘿嘿…”
“哼…”妇女翻着白眼走出了澡堂子。
杜小江唉声叹气地戴上胶皮手套,伸进那堆不忍直视的毛发之中,每抓出一团,都谩骂一句:“秦仂你个王八蛋…秦仂你这辈子也娶不到媳妇…”
美国纽约,于可可站在肯尼迪国际机场的候机大厅内,32岁的她,有着一张与她年龄不太匹配的精致面孔,细嫩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身材单薄瘦削,168cm的身高显出她那妩媚妖娆的身姿。
她戴着一副咖啡色的太阳镜,明媚的阳光透过大厅的玻璃窗,在她娇俏的脸颊上挥洒出一道道斑驳的光影,无论是在远处观望,还是在近处细看,于可可都是一个让人赏心悦目的大美人。
于可可是个大富婆,名下的产业数不胜数,为人傲慢无礼,看待任何事物都很刁钻。
“你是白痴吗?”
她打着电话,气急败坏地喊着,身后的助理推着她的行李,露出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
她是在训斥自己的丈夫刘志成,夫妻二人结婚之后,就一直处于两地分居的状态,她让刘志成待在国内,管理北方小城的一家高尔夫球场和度假村,而自己却长期居住在纽约,与一些名流人士吃饭消遣。
刘志成家境中等,在于可可面前非常乖顺,虽然心存不满,但娶了这么一位亿万富婆,受点委屈算什么呢。
电话那边传来刘志成那充满歉意的声音:“老婆,你突然回国,是不是有点太仓促了。”
“我什么时候回国,还要提前向你汇报吗?”
于可可转过身,摘掉太阳镜,瞪着一双潋滟的美眸,精致的脸颊上,也挂着些许愠怒。
“老婆,我错了,我这就安排人去机场接你。”刘志成站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猫着腰,表示对自己老婆的尊重,即使于可可没站在他面前,刘志成也习惯这样做。
“哼,假惺惺,一听到你的声音我就堵得慌。”于可可挂断电话,随后又点开微信,给刘志成发了一条语音留言。
“十个小时后,安排一辆车在机场等我。”
飞机头等舱,于可可抱着双臂,戴着眼罩,气鼓鼓地喘息着,她之所以生气,是因为身后坐着一位五六岁的小女孩,她又哭又叫,缠着她妈妈给她讲《小猪佩奇》的故事。
“小猪佩奇一家四口,快快乐乐地生活,每天都很开心,别哭了宝贝…”
年轻的妈妈搂着小女孩,露出一脸宠溺的表情。
小女孩不满妈妈的讲述,她继续大声哭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呜呜呜…”
“死啦,四头猪都掉进水里淹死了,所以别哭了…”于可可忍无可忍,摘掉眼罩,扭过身瞪着小女孩喊道。
小女孩止住了哭声,清澈的大眼睛瞪得溜圆,愣怔片刻后,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喊:“不是这样的,猪是不会被淹死的,呜呜呜…”
旁边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戴着一副金丝眼睛,很有学识的样子,他看着于可可说:“这位小姐,您怎么能这样跟孩子说话呢?”
于可可抽了抽鼻子说:“怎么有一股怪怪的味道?你登机前有没有刷牙?”
老者捂着嘴,哈了几口气,又扭过头怔怔地看着于可可,不明白她话语中的含义。
于可可剜了他一眼,把眼罩戴上,又将耳机塞进耳孔,不去理会老者的反应。
老者又对着自己的手掌哈了几口气,反反复复几次,他才明白过来,愤怒的情绪挂在脸上,涨的老脸通红,他解开安全带,站起身指着于可可说:“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于可可冷笑道:“没兴趣知道。”
“你…”老者气得面颊扭曲,情绪激动,那副金丝眼镜也耷拉在鼻梁以下的位置。
“先生,请您坐好,系上安全带。”
一名空姐走过来说。
老者坐下身,没好气地说:“我请求把这位小姐赶到普通客舱去,头等舱不适合她这种人乘坐。”
空姐回过头,仔细看了看于可可的面容,她虽然戴着眼罩,但空姐像是见了鬼一般。
“啊…”
一声尖叫,吓得那名小姑娘都止住了哭声,呆呆地看着那名见了鬼的空姐。
“于…于可可?哦,不对,于董事长?”
空姐弓着腰,试探性地询问着。
“哎,真是烦死了。”于可可烦躁地拽下眼罩,厉声喊道:“再不安静的话,我就把你们通通扔下去喂鲨鱼。”
空姐看清了于可可的面容,便兴奋地说:“啊…果然是于董事长。”
老者冷哼一声,不屑地说:“这年头,养一群大鹅都能自称是董事长,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空姐白了他一眼说:“这位可是我们这家航空公司,最大的股东,也是我们的董事长,你现在坐着的这架飞机,就是她花钱买的。”
老者听后,不在言语,悻悻地将眼镜推到鼻梁上,扭过头去,看向机舱外漆濛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