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阔无垠的草场,到处都是养眼的绿色,一匹匹骏马在草地上奔驰,蓝蓝天空中覆盖着几朵悠悠的白云。
宇文化及深吸一口带着草腥味的空气,心里满意极,仿佛五脏六腑都要化了。
自己这个驸马都尉干得真爽,掌管着天下的马场,那些场主争着拿金银珠宝来巴结,否则他们根本活不下去,因为朝廷战马的选购,基本上是自己一个人说了算。
这次来齐州马场选购战马,妻子南阳公主和她妹妹杨非儿,非要闹着一起来,一想起杨非儿,宇文化及便觉一阵头疼,这丫头就是个惹祸精,搞出乱子总是自己这个姐夫替她收拾,如果有几天她没惹事,自己反倒不习惯了。
不过这几天,这姐妹俩表现的很奇怪,总是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南阳晚上也睡在妹妹屋里,好像有什么事瞒着自己,难道是自己和丫鬟偷腥的事,被杨非儿这个鬼精灵发现了,不好!被皇帝老儿知道,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想到这里,宇文化及再无心欣赏马场的风景,起身翻身上马朝驿馆奔去。
回到驿馆,宇文化及从仆人口中得知,南阳和杨非儿这姐俩一早就出门了,他当即嘱咐仆人看好门,如果姐俩一回来,就马上告诉他。
安顿妥当,宇文化及立刻来到后院,翻窗跳进杨非儿屋里,当即翻箱倒柜乱找一气……
找了大半个时辰,宇文化及一无所获,他不由失望地跌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不经意间瞅见桌角的一摞纸笺,顿时眼前一亮,拿过纸笺读了起来:话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嘶,有趣有趣,宇文化及低头贪婪地看了起来。
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宇文化及在驿站大门口转了足足快两个时辰,这才看见南阳和杨非儿坐着马车回来,他顿时眼前一亮,匆匆上前将二人扶下车,猴急地问:“你们这是上哪去了?都快打灯了,怎么才回来?”
南阳没吱声,一低头走进驿馆去了。杨非儿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着吗?”
宇文化及一愣,立刻又谄笑着说:“莫生气,这不是担心你们才问吗。”
哼,杨非儿白了他一眼,扭身走了进去。
哎,宇文化及长叹一声,谁叫咱想知道吕布后来怎样了,沒法子,还得求着这丫头。
“哎,等等我。”宇文化及颠颠地追了过去。
驿馆客厅,待姐俩洗漱后,宇文化及马上亲手奉上为俩人准备的夜宵,又小心翼翼地侍立一旁,巴巴地望着杨非儿,期望她说两句《三国演义》。
“妹妹,那吕布真可怜,想不到他英雄盖世,就那么死了。”
“切,要我说还是貂蝉最可怜……”
什么人杀了我的吕布?老子找他玩命去,宇文化及只觉天旋地转,当即怒不可恶地问:“告诉我,是谁杀了吕布?”
杨非儿斜睨了他一眼,沒好气地说:“当然是曹操喽。”顿了顿,又说:“不对,吕布应该是被那个说书人说死的。”
“说书人?”宇文化及觉得脑子有点跟不上。
不对头,姐夫怎么知道吕布?杨非儿恍然大悟地指着他,说:“可恶,你居然偷看我的文稿。”
宇文化及大窘,都怪自己心太急,一时大意说漏了嘴,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认栽了:“非儿莫生气,你写的太好看了,我一时没忍住才去偷看,如今被你发现我认打认罚。”
一直没吭声的南阳也很生气,自己的丈夫沒出息,居然偷看妹妹的文稿,不过也难怪,《三国演义》实在太精彩了,换作他人也会偷偷看。
想到这里,她不由叹了口气,劝妹妹道:“妹妹莫生气了,你姐夫既然认了错,你就罚他好了。”
既然姐姐已开了口,自己也不好再计较,杨非儿悻悻地看了宇文化及一眼,心想如果让姐夫去拆了丁坤的摊子,那小子肯定没处去了,只能乖乖的向自己缴械投降,去参加朝廷的策试,一方面他做了官,另一方面也为朝廷招揽了人才。
“你认罚?”
“认罚认罚,你想怎么着都行。”
“那好。”杨非儿似笑非笑地说:“我让你去拆了一个人的摊子。”
一旁的南阳听了心里一惊,忙插话问:“妹妹,是什么人惹你生气,要拆人家摊子?”
“嘻嘻,其实这个人姐姐也认识。”杨非儿说:“就是中午说书的那个丁坤。”
“胡闹。”南阳气笑了:“丁坤说书那么好,一看就是个才子,你拆人家的摊子,岂不是断了他的后路。”
“哼,我就是让他无路可走,乖乖向我来认错。”杨非儿一字一句地说。
…………
晚风吹在东阿县城的石板路上,弯月爬上柳梢,听着程咬金肩上搭裢里铜钱碰撞的悦耳声,丁坤心里像灌了蜜,他忽然发现夜色如此美好。
“哎,阿坤你知道咱们今天挣了多少?”程咬金扭头问。
丁坤一笑没有吱声。
“嘿嘿,足足一千文,照这样下去咱哥俩就发了。”程咬金自问自答地说:“我前阵托人给你做了件长衫,你穿这身说书太寒碜。”
“多谢程兄。”丁坤驻足,转身对程咬金说:“我到了,咱们明儿见。”说完,便转身进了客栈。
奇怪,阿坤这阵子突然话变少了,难道是说书累着了?程咬金疑惑地摇了摇头,转身走远了。
其实程咬金猜错了,丁坤之所以话少了,是因为有心事,他有十几天没做梦了,自打前世遭电击之后,他就有了做梦预知第二天事情的异能,自从改变了徐茂公对自己的看法之后,丁坤就深信依赖这种异能,但奇怪的是,作别徐茂公后自己就再也沒做过梦,所以他想早早睡,看还能不能梦到什么。
这一晚他果然做了个梦,梦中:一位尖嘴猴腮、衣着光鲜的男子,冲上台来,抓住自己的衣领,说:“可恶,你这厮把咱的吕布给说死了,却还满脸笑意地说那曹操。”说完,他一转身对众家奴说:“来呀,拆了他的摊子。”
丁坤大急,连忙说:“别拆别拆,吕布死了我也很难过。”
那男子一摆手,蛮橫地说:“不行,太迟了,因为你已经笑过了。”……
不要!丁坤大叫一声自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
嘶,丁坤吸了口凉气,看样子明天得让程兄找几个人看住那男子……
翌日。
宇文化及和十几个家奴骑着马,在官道上向东阿县飞驰而去,望着众人远去的背影,杨非儿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喃喃地说:“臭小子,这次定要你好看。”
程咬金、尤俊达、李如圭三人站在酒店门口极目远眺,一个时辰后,尤俊达不耐烦了:“程兄,你说的那个尖嘴猴腮之人为何还没到?”
“我哪儿知道,反正阿坤交待了,咱们照办就是。”程咬金回头瞪了他一眼。
尤俊达大怒:“你这厮好沒道理,我好歹也是个庄主,就这么干站着替你把门吗?”
程咬金冷哼一声:“不高兴,你就回去……”
这时,李如圭突然一指前方,说:“别吵,是这个人吗。”……
宇文化及拴好马,向门口的黑脸大汉交了一锭银,带着十几个家奴,大摇大摆地走进店里,独自占了一张桌,喊道:“小二,上茶!”
通通两声,尤俊达、李如圭两人冷不丁在他左右坐下,宇文化及眉毛一轩就要发火,却发现这两人长得凶神恶煞、孔武有力,顿时把到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
尤、李二人见状,相视微微一笑。
这时,只见丁坤一袭青衣飘然上台,一拍醒木缓缓唱道:黯淡了刀光剑影
远去了鼓角争鸣
眼前飞扬着一个个
鲜活的面容
湮没了荒城古道
荒芜了烽火边城
岁月啊你带不走
那一串串熟悉的姓名
兴亡谁人定啊
盛衰岂无凭啊
一页风云散啊
变幻了时空
聚散皆是缘啊
离合总关情啊
担当生前事啊
何计身后评
长江有意化做泪
长江有情起歌声
历史的天空闪烁几颗星
人间一股英雄气
在驰骋纵横
听着听着,一滴泪水从宇文化及眼眶滑落,吕布跨着赤兔马手持方天画戟的英武形象浮现在他眼前,虽然他被曹操用计杀死,但他英雄的形象一直在自己心里……,想着想着,宇文化及忍不住站起身来大声喝彩。
店内众人也纷纷跟着叫起好来,霎时间掌声雷动。
随着丁坤阴阳顿挫的声音,宇文化及的心上下起,一会紧张一会又哈哈大笑,他已经完全沉浸在精彩的故事中……
这一坐便是两个时辰,当丁坤一拍醒木说了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后,宇文化及这才恍过神来,结束了,他向店外一看,天已经黑了。
居然把砸场子的事忘到九宵云外去了,宇文化及心里喑自震惊,这《三国演义》其实就是部兵书,能写出这样一本书的人,绝对是旷世之才,这样的人才更应该揽入宇文家门下。
幸亏自己没拆他摊子,既然天色已晚,干脆就住在东阿县,明天接着听书,顺便请丁坤吃顿酒套套近乎。
想到这里,宇文化及被自己英明的决定感动的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