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位无情无义的父亲，以前似乎过得比他还凄惨。
“以后要一个人住了，但愿这座院落工具齐全。”
洛天昊低喃了句，提着水桶往其中一间房间走去。
头顶落下少许灰尘，但推开门的洛天昊看到门内之景却突然愣住了。
屋内的东西虽陈旧却摆放整洁，显然已经被人提前打扫过，紧靠窗户的地方，背对着他还站着一道人影，一道对洛天昊来说相当熟悉的背影！
“爷爷。”
洛天昊放下水桶扫帚，动作有些笨拙地行了一礼，目光中的那抹神采渐渐化作了虚无。
“别装了，我想让你装不是让你装给我看的。没想到你臭小子居然看懂了，差点连我也骗了过去。”
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老人转过身看着洛天昊，说道，“我还以为你会改口叫我老族长。”
洛天昊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东洲森林的一幕幕，收起眼中那抹虚无与空洞，平静的说道：“在森林中我听到您那番话时，我的反应的确是真实的。议事大厅内我对族长说过的话依旧算数，将我逐出洛府，任我自生自灭，发誓永不姓洛！”
老人敛去刚涌现的笑意，肃然问道：“你就这么讨厌这个姓氏？”他特地过来看看洛天昊，甚至连屋子都提前一步帮洛天昊收拾好了。
“以前不讨厌，现在……”洛天昊顿了一下说道，“非常讨厌！”
可以说若没有遇上这位与自己关系匪浅的老人，若永远不知自己的身世家族，就算白爷爷离世他离开白府，洛天昊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只是洛天昊不知道，就算当时真的没有那巧合的一切，他也会换个方式重新迎来这一切，只是最初见到的人换成了他那个无情无义的父亲。
老人吐出口浊气，苍老的容颜颇有几分无奈，他看着洛天昊，缓缓说道：“自从你父亲修为被废，那匆匆一面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每天期盼着他回来哪怕低个头认个错我都会原谅他，可是他一去十五年至今杳无音信！”
老人神情中有抹别样的情绪，似怀念似责备，他微微抬头，混浊的双眼有种深情的思念，在洛天昊看来竟是如此相识，对月的那种真挚情怀原来面前这个老人也会流露。
“我甚至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几年前卸下族长一职云游四海，就是希望能找到他劝他回家。”
老人不由自主的将皱纹满布的手伸向洛天昊的脸颊，然洛天昊却是悄然躲开了，原来东洲的老人对自己的戏弄只是思念的另一种释放。
老人收手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好了，我意外找到了你，而且还知道他平安无事也在找你，相信过不了多久你们父子便能相见。”
洛天昊深深吸了口气，以一种半明悟的口吻说道：“原来……你将我留于此只是为了逼你儿子回来，那么等你儿子回来，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天昊。”
老人神色一怔，这孩子的心中到底有多记恨？
不过稍稍一想他便释然了，换作他是洛天昊遇上这样一个狠心绝情的家族，估计也会怨恨，更何况作为他亲人的自己一见面就变着法的戏弄。
“我天赋太低，留在这里活不长久。”连家中就要遮遮掩掩的做人，一家之主亦是如此，那么这个家族中人有谁是真诚的，又有谁真正活出了自己？
人的一生，就是一辈子遮遮掩掩唯唯诺诺以聚拢无尽的财富无尽的名誉吗？即使得到了所有身边却连真心待你的人都没有，你不觉得虚无吗？
老人微微闭了闭眼，神色中闪过一抹尽力而不得的无奈，他依然耐心的说道：“你既知道天赋虚无缥缈，何必找理由搪塞我？回来了就好好对待你本该得到的一切，若你真觉得这个家族对不起你，将来有一天亲手将其覆灭有何不可！”
“疯子，真是个疯子！”
洛天昊微微一愣，旋即怒骂道。这大逆不道的话竟出于前任族长之口，洛府庞大基业的付出者！
老人看见洛天昊眼底的动容和那抹渐渐散去的排斥，微微一笑道：“反正你身体里淌的是我洛家的血脉，转来转去还不是在洛家子孙手中。”
“我天赋真的很低。”沉默几许，洛天昊突然说了句，褐色眼眸中闪烁着认真，他将从未离开过自己的那本泛黄的纸质书放在了桌上。
微风透过窗户轻轻吹拂过多年来封闭的空间，带有屋内久无人居的腐败气味，阳光洋洋洒洒，渐渐驱散屋内久无人居的异闷气味儿。
屋内再一次迎来寂静，那耳畔微微起伏的细小风声却是还在述说着时间正在无情的流逝。
“五少爷，五少爷！”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院外传来了丫鬟欣儿焦急的呼喊声。
洛老族长仿佛忘记了前一刻的事，苍老的面孔上涌现出一抹笑意，说道：“孙儿，你将选择丟给你丫鬟自己去做，她似乎转手又推到你身上了，你还不去看看？”
洛天昊呼出口气，墨眉微皱：“为什么你们大家子弟都互相爱看对方笑话，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他苦笑道，“本以为自己当个下人睡觉时偷笑偷笑就成了，如今居然要面对，真是头疼！”
洛老族长脸色轻松，却见踏过门坎的洛天昊突然回头，一脸认真的问他：“这些事你们做长辈的不应该有责任吗？为什么放之任之？”
“自己院落中设有禁制，是绝对安全的，你不开门，没人能进得了，就看你沉不沉得住气！”洛老族长笑着回道。
“这不明摆的骗人，老一辈还不是出入自如，我面前不明摆着个活人！”洛天昊满脸质疑的砸了砸嘴，随即慢悠悠地朝院外走去。
“天昊啊天昊，你知不知道自己感知力为何远超常人？既得上天垂爱又怎么可能会在修炼一途天赋低微！”
洛老族长目光复杂，混浊的双眼中仿佛掠过了沧海桑田，瞅着那道瘦弱的背影低声呢喃，眼见着洛天昊出了院落，洛老族长走上前关好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