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饭店后,距离晚上的家教课还有三个小时,张一帆想回宿舍洗洗澡,换换衣服,休息一下,从早上五点起床到现在她还没有一刻的休息呢。
躺在床上,那些烦心的事情又在脑海里打起了转转:
张一帆今年大四,这个暑假她没有回家,因为她要省钱,更要挣钱,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挣钱,挣钱,因为她太需要钱了。
张一帆的老家在华北农村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父母年轻时也到外面打过工,做过买卖,可是都很不顺,没有挣到什么钱,后来张一帆出生了,加上爷爷奶奶身体不好,他们也不想在外面折腾了,就回了家。父亲给张一帆起名“一帆”,就是取一帆风顺的意思,希望这个女儿给家里带来希望,也希望女儿的命运不要像他们一样不顺。
也许是老天有眼吧,回家后父母包了二十十亩荒山,种上了栗树,眼见树苗长势良好,三年后全部挂果,价钱也合适,父亲会瓦工手艺,闲暇时会赚点外快,小日子逐渐有了起色,虽算不上富裕,但也衣食无忧了。
张一帆上学很努力,学习成绩从来没有得过第二,一直是村里人嘴里“别人家的孩子”;她的弟弟张一鸣学习也很好,姐弟俩一直是父母的骄傲。一家人虽然不说,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构想着未来美好的生活。
可是好景不长,就在今年四月份,父亲为了给城里炒货店送栗子,早上五点多开小货车从家里往城里赶,车开到傍山地段,因为天还没大亮,视线不好,为了躲让一只突然从路旁窜出来的野狗,调转车头一下子撞上了对面开来的一辆农用三轮车上,双方都没来得及减速,这一下撞得结结实实,父亲当场昏迷了。等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小时,送到医院检查过后,医生说父亲多处骨折,其中一根肋骨扎到了肺里,必须马上手术,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张一帆接到母亲的电话时,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母亲开始不想惊动张一帆,怕耽误她的学业,满以为手术后父亲就慢慢好起来了,哪成想,前几天父亲的肺部又感染了……更糟心的是被父亲撞了的那个王老黑鉴定为七级伤残,索赔25万,而父亲负主要责任,经协商对方让步,要赔付18万……
张一帆一下子蒙了,这可怎么办?肺部感染是很危险的,严重的可能丧命,如果没有了父亲的操持,这个家怎么维持下去?她该怎么办?这么多钱怎么给人家赔?父亲的医药费够吗?
张一帆性格坚强,只是短暂的慌乱后她冷静下来:爸爸受伤了,我们还得生活下去,作为长女,我要撑起这个家。另外她不想同学们看到她家的变故对她另眼相看,除了同寝室的好友郑佳佳,她谁也没有透露这个消息。
和学校请了假,她收拾行李准备回去看看。张一帆也不知道几天能回来,只是说父亲病了回去看看就回来,她心里明白,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也许就回不来了。
请假回来她看着窗外繁茂绿叶上簪满花朵的合欢树默默地发呆,难道这就是命运?
郑佳佳看出了端倪,宽慰她说:
“一帆,别太难过,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但愿吧,我爸爸对谁都好,祈盼老天爷不要对他太坏!”
“你一定要坚强,老妈和小弟还等着你做主呢!”张一帆听了心头一震,对,我一定要坚强。
出发时,郑佳佳拿出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好的背包,说:
“别拒绝,我陪你回去!”语气是那么坚定,不容驳斥。
张一帆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这时候多么需要一个支撑啊!她紧紧拥抱这个相处了快三年的闺蜜,心想着这辈子有你足够了!
郑佳佳挣脱开,说:
“干嘛?肉麻兮兮的。”旋即又放下不正经的嘴脸,很认真地说:“放心吧,我会永远和你站在一起的。”
当她们赶到老家所在的市医院时,父亲正躺在床上,刚刚输完了液,睡着了。母亲只剩了哭泣,看到张一帆,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在她这个没有主见的家庭妇女看来真的是天塌了。
怕惊醒父亲,张一帆拉着母亲叫上弟弟,一起走出病房。仅仅两个月没见,张一帆觉得母亲老了有十岁。
为了给父亲治伤并赔偿对方,已经掏光了家底,并且借遍了所有的亲戚,再也拿不出钱来了。还有张一帆要上大学,张一鸣要上初中,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母亲能不愁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张一鸣走过来,搂着母亲的肩膀说:“妈,您别哭了,我以后赚钱给爸治病、还账,我明天就去打工!”
母亲听了马上急了:“这怎么行?你爸已经这样了,你再不上学,将来啥是个出路?你才15,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没有文化可不行啊!”说着放声大哭起来。
张一帆心如刀割:妈说的对,弟弟这么聪明又这么懂事,大好前程在等着他,怎么能让弟弟辍学呢?要辍也是我辍呀。
打定了主意,张一帆说:
“妈,您别哭了,一鸣说什么也得继续上学。我马上就要大四了,上了大四就没课了,我可以出去打工赚钱,给爸爸看病,供弟弟读书!您放心吧,难关会过去的。”
可是母亲并没有一点高兴,
“一帆啊,就算你能挣钱,可是你还没毕业,能挣多少钱?咱家的家底都掏空了,栗园卖了,就连出事的车都买了,家里能借的亲戚邻居都借遍了,还差五万块钱,被你爸撞了的王老黑家逼着要钱,王老黑老婆说了,本来钱就少要了,如果在这月20号之前交不齐,就起诉你爸,你爸现在还这样呢,就算好了被他们起诉抓进去蹲几年,那人不也废了吗?”说着又止不住掉起泪来。
看着没成年的弟弟、憔悴苍老的母亲、还有病床上瘦骨嶙峋的父亲,张一帆觉得,自己必须为家里做点什么,可是,她一个学生,能有什么办法?
这时,郑佳佳拉了拉张一帆的衣角示意她借一步说话。
于是两个人走出去,走到走廊的尽头。郑佳佳说:“一帆,五万块钱我可以帮你。”
张一帆知道,郑佳佳的妈妈是做生意的,家里条件比较好,平时宿舍里就郑佳佳的生活费最多,穿的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可是五万块钱呢,她有?
郑佳佳从张一帆的眼中已经读出了她的疑惑,说:“我现在手里没有五万块钱,但是你放心我给家里打电话,他们很快就会把钱汇过来的,你放心,今天16号肯定耽误不了20号交款。”
瞬间,张一帆觉得心里的感觉很复杂,真是应了那个成语“五味杂糅”,她一来为郑佳佳对自己像对亲人一般的真诚而感动。另一方面也很惊诧:这就是人生吗?这么难测,它前一秒能让你感觉到掉入了谷底,后一秒又一把将你捞回!
张一帆的母亲对于郑佳佳的行为千恩万谢,虽然她觉得很对不起女儿,女儿一个学生却要背负五万的债务,她又从小又要强好面子,还可能面对同学觉得很自卑,但是她真的没有办法,为了挽救老公挽救这个家,她也只能接受这个帮助。
钱很快打了过来,与王老黑一家签好了协议,这件事算解决了。父亲的肺部感染得到了治疗,度过了危险期,剩下的就是静养,张一帆觉得自己呆下去的必要也不大了,就和郑佳佳回了学校。
经过这件事后,张一帆和郑佳佳的感情又升了一级,张一帆心里认定要把郑佳佳当成最好的朋友、亲人。她对郑佳佳说:
“佳佳,真的非常感谢你,如果没有你的出手相救,我们家这次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郑佳佳调皮地说:
“是啊是啊,这点事你还不得天天拿出来说一遍啊!”
张一帆是有心的人,她说:
“不会总说的,我会抓紧挣钱,尽快还你,毕竟钱也不是你挣的!”
“哈哈,行啊,一定要还,期限是你毕业后挣到钱的第一时间,我可不想我的姐妹花因为现在急着挣钱过早凋谢。”
说完,俩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