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殷硕眼中的杀意,霓芸心头一惊,这个男人的每一个神态她都了如指掌,霓芸无力的伸出手抓向殷硕的手臂,却被他无情的甩开。
“本御今日前来确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知芸儿,神策候犯上作乱,本御亲自帅兵镇压,现下他已被父皇押入死囚牢听候发落!”
“你说什么!”霓芸费力的撑起身子,伸手死死地揪住殷硕的手臂,“你对师父做了什么?”
“本御能对一个乱臣贼子做什么?是你师父心存怨念,毒杀父皇,以致父皇中毒病危,命不久矣!弑君犯上,此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霓芸无力的垂下手,拼命的摇着头,“不可能,师父不会的!”
霓芸一直想不通,早在一年前她重伤卧床之时,殷硕便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
那时候,他虽尚未被册封太子,可也已是形同东宫!为何他却是一直将自己囚禁于此,并未下杀手!
直到今日,霓芸才算是彻底想明白,殷硕留她苟延残喘至今,不过就是为了用她来牵制、挟神策候!
如若不然,他即便册封太子,也终不能心安!
霓芸睚眦俱裂的瞪着殷硕,“殷硕,你好狠啊!我替你谋得太子之位,整个神策侯府为你鞍前马后,如今,你竟然还要踩着我师父的血登基坐殿!我只问你,你的良心呢!”
殷硕眼中阴鸷之色一闪而过,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
“良心?本御承袭大统,南征北战,平定四方。如今朝内神策候犯上作乱,本御带兵前去捉拿,岂知此等乱臣贼子负隅顽抗,本御奉皇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殷硕的话犹如当初那支淬了毒的箭,狠狠扎在霓芸的心上。神策侯府上下近百条性命,一夜间全部斩尽杀绝!
殷硕撩袍蹲下身,伸手钳住霓芸的下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仔仔细细的审视着面前这张脸,霓芸如坠冰窖,却无力挣脱殷硕的桎梏。
“真是可惜了!”殷硕轻叹一声,面上神色森寒,“可惜自此之后都不会有人如芸儿一般神机妙算,为本御所用!”
霓芸冷哼一声将头转向一旁,事到如今,她最恨的便是她自己!
什么算无遗策,什么洞察天机……她算尽了天下人,却独独看不清眼前这个人面兽心、丧心病狂的男人!
殷硕似乎并不在意霓芸的反应,一侧嘴角微微上扬,嗤笑一声别有深意的看着她。
“芸儿,你可知这世上谁才是用毒第一人?”
霓芸根本不想看到殷硕那张脸,又怎么会想要回答他的问题!可是,她了解殷硕,殷硕绝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起一件事情!
霓芸慢慢转回头看向殷硕,竟意外的看到他脸上若有似无的得意之色。霓芸心一沉,果然,接下来,她听到了迄今为止最令她惊愕的消息!
“神策候自称天下第一神算,医卜星象无一不精。这首当其冲的,便是医术!真没想到,本御竟然能够配得出神策候都无法解的毒!”
“你……”
霓芸浑身如坠冰窖,一阵刺骨寒意从她的脚底迅速升腾,瞬间袭遍全身!紧接着,霓芸便觉得胸口就窒闷的,嗓子眼儿中一股腥甜的之气,张了张口,便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殷硕话已至此,霓芸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原来,从始至终,都是殷硕精心筹谋的一盘棋!
那一年讨伐劫国之时,藏难手中的利箭确实对准了殷硕的胸膛,霓芸的舍身相救也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可是,藏难的箭上是没有毒的!
霓芸重伤被送回军营之后,随军的太医校尉和金创医瞬间全部提心吊胆!军外之人或许不知,可是军中之人对霓芸的身份心知肚明!
军中可以折损一员战将,却不能让霓芸有一点点损伤!
虽说藏难的箭太过锋利且带倒刺,可是终究只是皮肉伤,只需静养,伤愈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是,当天夜里,霓芸的伤势急转直下,太医校尉与金创医全部束手无策且找不到一点因由!
殷硕一怒之下便将二人斩杀,甚至不容二人辩解几句!
现下想来,殷硕的行为真的是欲盖弥彰!他哪里是心疼霓芸,分明就是为了杀人灭口,掩藏他对霓芸下毒的罪行!
霓芸只觉顿时心肺炸裂,若非今日殷硕自己说起,霓芸或许致死都不会知道,这个将她折磨的生不如死的伤患,竟然是殷硕一手造成的!
“芸儿,你可还记得本御方才便有问,今日,你可有起卦?不过……很可惜,你错了这辈子最后一卦!”
霓芸心中恨海难填,周身上下犹如被掏空一般,空荡荡的身子四下透风!
垂死之际,霓芸猛地伸出手死死的揪住了殷硕的黄袍一角,双目充血却像是楔子一样钉在了殷硕身上。
今生已然恨错难返,霓芸只求能够用最后一丝理智记住殷硕的这张脸,这个她曾用生命爱过的男人,却也真的要了她的命!
即便是死,上穷碧落下黄泉,她也要一雪前耻,报仇雪恨!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殷硕,今日我以我血肉起誓,重生戮灭,矢志不渝!”
殷硕猛地甩了一下黄袍,豁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霓芸。
“念在你人之将死,本御且不与你计较!莫说人死如灯灭,便是真有来生,本御一样可以龙袍加身!尔等贱民何其荣幸可以成为本御的助力!”
话落,殷硕一脸的厌弃,眼中阴鸷之色一闪而过,抬手示意后,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随着殷硕毅然决然的离开,宫殿外的长侍奉命一脸阴森的端着毒酒走了进来……
霓芸强挣扎看向那一抹黄色的身影渐行渐远,往事开始不断回涌……
殷硕的样貌在霓芸的脑海不断的闪现,他曾那样温柔,他说的每一句话霓芸都记忆犹新,可是……全是假的!假的!
身上的痛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霓芸只恨自己当初瞎了眼,不听师傅的告诫,如今落得如斯田地。
没等赐死的长侍走近,霓芸只觉胸中一阵炙热的翻涌,一股腥甜沿着脖颈向上,接着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这偌大的宫殿,也模糊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