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余欢,宁知念大病了一场。

烧得糊里糊涂,醒来的那天,是三月二十一。

这个日子,很重要。宁知念扯了点滴,去了一个她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

徐老爷子生前,是整个江北最有名望的艺术家,他满腹经纶,书画上更是造诣精深。

他死的那年,江北广场下国旗为他哀悼。

而他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个作品,是他最后一个弟子。

五年了,宁知念一直没脸来见他。

他的葬礼从头到尾宁知念都没有参加,但他死后安睡的地点,宁知念却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那是古江边远离城市的小山坡,和他描述的一样,芳草丛生,看尽山川河流。

江北的天气大概很奇怪,一下雨就像是没完没了,这一天依旧在下雨。

宁知念站在墓前,像个雕塑一样,久久没有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蹲下来,将野菊放在碑台上,雨水淋下来,沾湿的花瓣贴着黑色的墓碑,散发出淡淡的馨香。

这里应该不常有人来,所以墓旁杂草生长,碑上枯叶辗转。

宁知念拿伞挡了雨,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拨开上边残留的枯枝树叶,沿着沟壑,慢慢清理残留在缝隙的泥泞。

他的墓志铭很短,只有短短的一句——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

然而这就是他的一生。

擦去墓碑上的泥土,他的照片越来越清晰。慈祥的笑容,永远地停留在了五年前的那个夏天,那是宁知念度过的最难熬的一个夏天。

指尖从他微笑的眉眼拂过,她涩然开口,艰难地叫了一声:“爷爷。”

宁知念有好多话想说,却全都堵在喉咙,什么也说不出来。

直到寂静的山坡上响起脚步声。

一把纯黑色的伞出现在头顶,高大的身影笼罩出一片暗色天空。

宁知念就这么抬头望去,撞进一双暗紫色的眼睛,那是除了江砚瑾谁都不会再有的紫色眸子。

他带了一束白色野菊,和宁知念的那束摆在一起,肃然哀悼多时。

而后他拉起宁知念,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缄默无言。

“什么时候发现的这里?”

从江砚瑾外套上传来的温度,暖和了宁知念僵硬的身体,但没有暖和她冰凉的声音。

除了这里,徐敏行还有一处墓地,在江北风景最秀丽的墓园。

所有人都以为他葬在了那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的遗愿是把他埋在他和他的夫人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你今天是第一次来。”

宁知念指尖轻颤,“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如果老先生还在世,今天是他百岁诞辰。”

他的回答仿佛灼烫了宁知念的内心,她深深地看着他,用尽所有力气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江砚瑾撑着伞的手蓦然收紧,他没有回答,她苍白脸印在他深邃的眼里,烙下一道清晰的轮廓。

片刻之后,他走近了半步,但还未等及下一步动作——

她单薄的身体已经在寒风中坠落,昏迷之前,她清楚地闻到了他身上独有的薄荷味,特别好闻。

那一刻从她混沌的意识里冒出一个念头,她想,如果能够回到十七岁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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