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弥漫,烈日当空,再次走在那条熟悉的沙道上,李小钱此刻的心情和来时的忐忑不安截然不同。
临行时李小钱分别拜访了张兰心和杨胜武,这两人在白岩镇不是无名之辈,随便一打听就能找到住所,前者自然是对李小钱一番嘘寒问暖,又馈赠了一些礼物。后者也对李小钱无法成为武士的结果惋惜不已。
王大留在了白岩镇的讲武堂,武阁不但要求严格,每年还有一笔不小的费用,王大自然没有能力去支付,所以听从了张兰心的建议,进了巡逻队名下的讲武堂,也获得了一笔不少的安家费,要付出的则是毕业之后三年的巡逻队生涯,所以为了赶上讲武堂的进度,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机会回村子了。
太阳渐渐高升,周围的空气又带着熟悉的灼热,李小钱把驼兽拉到路边,找了一块合适的地方休息。
这只驼兽是李小钱用张兰心馈赠的钱在牲畜市场上买的,模样和前世的骆驼差不多,算是这个世界移动的沙漠绿洲,用来在荒漠代步是绝佳的选择,驼兽背上还有杨胜武赠送的一套露宿用的装备,是巡逻队外出执行任务的基础配备,也算是尽了长者的一份关怀。
所以回去时比来路轻松了不少,驼兽虽然长着骆驼的样子,但论速度却比骆驼快了近一倍,所以一天的时间就能轻松走完回村的路程,而且因为荒兽出没的缘故,白岩镇派出了近半巡逻队的常备武力,数百号人把白岩镇范围内的交通要道走了个遍,力图保证所有道路的通畅,黄沙村那条小沙道因为太微不足道,所以也被放在了最靠后的顺序。
不过虽然已经有过一次经历,而且还带着更加精良的装备,李小钱依然不敢大意,临行前特意请教过杨胜武一些行走荒漠的常识,结合李小钱自己前世耳濡目染的野外生存常识,也能保证路上的安全。
不过李小钱牢牢记得杨胜武最后给的告诫,严肃的神色和正式的语气像是在传承什么东西。
“恶劣的天气环境虽然有迹可循,但行走在荒无人烟的荒漠,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终究不可掌握,所以必要的警惕之心永远不可缺少!”
品味出这句警告背后必然有一段令人不愿回忆的过去,李小钱郑重的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牢记在心。
脱离白岩镇附近,周围的环境又变成了单调的荒漠,没有生命的黄沙是这片天地的主人,不过简单的环境也意味着需要面对的未知危险更加少,所以在有准备的情况下躲过三次狂风以及几处毫不起眼的流沙地形,李小钱的眼前又出现了黄沙村的雏形,这是他出生的地方,无论是前身还是那个潜藏的三十岁的灵魂。
李小钱回村的时候正是傍晚,村里人正好忙完了地里的农活,温度还未彻底转为寒冷,天气还微微有些凉爽,正是一天之中难得能让人心神觉得放松的时候,所以全村人基本上都在门外纳凉,相熟的妇人们聚在一起说些家长里短的八卦,男人们则讨论地里的能有多少收成,又或者吹耀今天在地里活捉了几只沙鼠,更多八九岁的孩子则聚在村口,玩着那些年李小钱和王大一起玩过的游戏,探索着黄沙村隐藏的“秘密”。
王义和赵春凤两人自从王大走后,就每天这时候坐在村口,直到夜色渐浓才肯顶着寒意躲进家里,心里又是期盼这两人早点回来,又希望能在白岩镇有一番际遇,至于遭遇不测身死途中,这样的结果不是没有想过,但谁都不敢再去想第二次,因为两人都承受不住。
黄沙村屁大点地方,一眼过去就能一览无余,所以王义让自己儿子跟着李小钱出村子这件事,全村人明里暗里都清清楚楚,有的佩服王义的胆量,有的则担忧两个半大的孩子,不乏有一些类似李有德这样怀着阴私邪念的人,或出于嫉妒或出于其他原因,等着看王义家的笑话。
李小钱坐着驼兽回村的样子先是被村口玩耍的孩子和一些大人看到,大人们或惊讶或迟疑,复杂的心情不可言喻,倒是小孩子没有太多心思,反而开心的围了上去,李小钱家里还没出事的时候,也多有和这些孩子一起玩闹的时候,所以并不陌生。
李小钱跳下驼兽,抱起一个灰扑扑的小屁孩,完全没有在意脏兮兮的小布袄,从驼兽身上的口袋里摸出一大把果脯递给围上来的十来个孩子,这是白岩镇范围内其他地方产的水果,制成酸酸甜甜的果脯,对黄沙村的孩子来说是难得的美味。
周围的孩子得了果脯,顿时兴高采烈的跑回自家大人周围,带着一分炫耀神色的递给自己父母,自己则只留着一两块抓在手上,是不是的舔一舔,尝尝难得的滋味。
李小钱的动作明显赢得了村人的好感,慷慨大方的人一般走到哪里都会收到欢迎,村人的目光也变得柔和,李大乾一家虽然和村人交集不多,但这十来年也没有听说过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此时李小钱的表现也赢得了村人大部分的好感,不过当然不包括李有德这样的人。
王义夫妇也迎了过来,只是单单只看到李小钱没有王大,王义先不说赵春凤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
李小钱两世为人,如何看不出来怎么回事,连忙上前解释王大现在还在白岩镇得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赵春凤担心儿子过度,听了李小钱模棱两可的话不怎么作何回应,倒是王义听出来李小钱话里未尽的意思收起了悲伤的情绪,暗暗拽了赵春凤一把示意她不要漏出声色,赵春凤也反应过来,这里不是说事的地方。
李小钱满意的点点头,和周围的村人作了个揖算作问候。大家也都热情回应,倒是藏在人群角落里的李有德神色郁郁明显心情很差,李有钱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但却只在心里冷笑两声。
这李有德若是安安分分倒也罢了,如果有半点惹事生非的苗头,他不介意彻底打疼这只臭虫,既然黄沙村的客栈是他的根基,那他李小钱就绝不能容忍半点入不得眼的污秽,不管是人和事!
温度渐渐转寒,村人也都回到自己低矮的房子里躲避严寒,李小钱索性直接邀请王义夫妇去自己的客栈,他可不敢让这两人回去好好休息等明天再仔细解释。
三人连同一头驼兽一齐回到阔别好几天的客栈,客栈上被风沙磨砺许多年的牌匾已经暗淡无光,萧条的景象着实让人高兴不起来。
把驼兽安顿在后院,又照看了原来那只老驮兽一切都还安好,临行时准备的清水草秆都还剩不少,只是因人清理的排泄物散发出一阵阵臭味,看着两只“tuo”兽相安无事,李小钱连忙去客堂招呼王义夫妇。
示意两人安心,李小钱又从驼兽身上解除下来的葫芦里倒出两碗清酒,这是白岩镇最便宜的酒水,味甘涩口,酒味没多少倒像极了难喝的饮料,闻着醉人的香气,王义和赵春凤没有动,都正襟危坐的等着李小钱说出事情的原委。
李小钱看着紧张兮兮的两人,脸上露出笑意,轻声道:“恭喜二姨姨丈了,王大哥通过了武士的测试,留在了巡逻队的讲武堂训练,过段时间就能回来了。”
李小钱说的轻描淡写,但在王义和赵春凤那里无异于一道惊雷,而且还是惊喜万分的消息,
赵春凤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又马上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被别人知道,王义神色也是激动不已,这是他多年前的心愿,此刻在自己儿子身上实现,也无异于自己实现了这个心愿。
看着两人开心的坐立难安的样子,李小钱心里也替他们高兴,王义和赵春凤两人也迫切想知道两人的遭遇,问了好些问题,其中不免有些令人发笑的问题,李小钱也没有不耐烦而是一一解释,不过对于经历过的危险和与荒狼的战斗闭口不谈,路上的经历轻描淡写,但对白岩镇的繁荣昌盛夸夸其谈,忍不住让人生出向往的神色。
到底是妇人的心思细腻,自家儿子通过测试留在了他们没听过的讲武堂,李小钱只身一人回到村子,赵春凤也隐隐觉得不对,迟疑着对李小钱道:“小钱,我家王大测试通过了,那你……”
李小钱没有半点沮丧失望的意思,微笑道:“王大哥天资比我好,我没有那样的运气,没能通过。”
赵春凤听李小钱轻描淡写的说出测试失败的结果,脸上忍不住露出心疼的神色,再想摸摸李小钱的脑袋安慰一番,但经过这次磨砺的李小钱稚嫩的脸庞上也有了一丝大人的精气神,让赵春凤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李小钱也不想因为自己失败的事惹的众人情绪不好,反而若无其事的拿出新的客栈文书,语气里透着一股干劲儿,高声道:“王大哥通过测试留在了白岩镇,我也不是一事无成,这是客栈的文书,我已经获得了白岩镇的认定,这家客栈从此以后就是我的了,我一定会把它变得更好!让方圆所有的人都知道咱们黄沙村有一家李家客栈!”
少年人激情高昂的宣言像是一阵春风,扫尽了赵春凤心里那点失落,也激起了王义埋藏已久的热血,忍不住跟着李小钱附和道:“说的对!咱们就帮小钱把客栈弄的更大!更好!到时候让白岩镇的人都来咱们村子里住小钱的客栈!”
这番与王义往日判若两人的话不禁让李小钱眼前一亮,也让赵春凤眼里绽放出不一样的神色。
王义或许是因为自己儿子的际遇和李小钱充满蛊惑的话语激起了雄心壮志,但却给李小钱提供了一条不一样的思路!
是啊!自己为何不能建起一家闻名于世的客栈!让自己!让整个黄沙村都焕发出不一样的精彩!
此刻,贫瘠的黄沙村在李小钱的眼里无异于一座闪闪发光的宝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