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如一日,这一点在国会大厅中被诠释得淋淋尽致,也许有朝一日,每个奥诺丁大陆的人民都可以拥有自己的法术空间,但如若真的有这么一天,人类的存在与外域精灵又有什么区别了呢?
十天之后,艾德里斯已是精疲力尽,这几日他舟车劳顿,跋山涉水也没走出这个泥潭,更别说是见到半个人影了,他身后的王子也已是灰头土脸,满身泥泞,往日那份风度翩翩的贵族模样如今已是烟消云散,除去那一身锦衣华服,他也不过就是个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而已。
回想当初,他们就不该踏入那进阶法师的传送阵,当然,这也怪不得那尸骨未寒的灭法师,入侵者们好似早已料到灭法师会在城内开设传送门,早已用另一类法术更改了传送门的目的地,导致艾德里斯和利威尔自投罗网,折越到了入侵者战线后方,好在艾德里斯身经百战,当机立断带着奥利尔一头扎入一座早已断井颓垣的小木屋地室,躲过入侵者们组织的追兵,面前逃过一劫,但他们的处境依旧不容乐观,艾德里斯好几次被那游荡在废墟中的怪物萨里打得措手不及,险些丧命,近些日子他们也只得在废墟中捡食腐肉与干粮,本是娇生惯养的奥利尔身体与精神也已处于崩溃边缘,对着那些腐肉,他实在是无从下口。
借景生情,艾德里斯回想起了战乱时期在敌人的刀刃下苟且偷生的日子,他依稀记得那还是在一百多年轻,自己还是个微不足道的列兵,当时灭法会方才掌权,大陆各地千疮百孔,又要同时对抗从大陆南边杀来的圣教军遣罚者与从极北之地攻来的凛封之师,自然是自顾不暇,每天刀锋舔血居无定所,如履薄冰,好在他的运气一向不差,数次绝处逢生终于撑到了灭法会与遣罚者签订协议停战之日,他也理所应当的被封为男爵,不说富甲一方,至少衣食无忧,所以他深知能从战场上活下来的,只有胆小鬼,因为躲在战壕里才不那么容易被人砍掉脑袋。
回忆到此结束,这片泥潭简直是臭气熏天,刺鼻的腐臭味填满鼻腔,那滋味可不会令人心旷神恬,艾德里斯依稀记得,边疆周围并没有这么一片令人作呕的泥潭,由此可见,这些入侵者可不只会让众城沦为残垣断壁,奥利尔跟在后头,如同行尸走肉,他真担心这位年轻的小王子会一头栽倒后不省人事,艾德里斯可不会什么治疗法术。
几天以来两人同是沉默寡言,说来也是,身处穷途末路,周边又是清一色的断井颓垣,乌烟瘴气的废墟中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现在这片广阔无垠好似无边无际的泥潭又成了两人的必经之路,要是在这种绝地里两人还能谈笑风生,那也只能说明两人的精神有些异常,但人都得往好处想,至少,那群被称作为萨里拉的怪物这几天都没来找他们的麻烦。
事与愿违,正在两人苦中作乐,满足于这两日的风平浪静时,泥潭中除了碎木块与动物尸骸,又多出了一阵异响,好在艾德里斯动若脱兔,走上前去把奥利尔护在身后,目光所向之处便是那不断隆起的泥潭,艾德里斯手握那随声携带的利刃,摆好持剑站姿蓄势待发。
“奥利尔......一会我叫你跑你就给我跑。”只见那从泥潭中踉跄站起的,赫然是一具早已高度腐化的尸体,而那具尸体披着的正是皇家守卫的站铠,乍看之下这分明是一个孔武有力的士兵,但他的颈部却已然裂开了一道口子,口子里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黄色的浓汁,简直比这泥潭还好令人作呕,他站起身来,犹如一如既往的捡起断剑,像生前那样,把剑刃对准了敌人,也就是艾德里斯,可惜他选错了目标,艾德里斯虽然已是风烛残年,老眼昏花,但战斗技巧却依然不见衰减,他在泥潭中渡起步子,心如止水,一如往常。
那具尸体的下巴早已不见踪影,眼珠也只剩下一只,全身更是体无完肤,让人起死回生的邪术,艾德里斯早已经司空见惯,但能把腐烂到这个地步的尸体拉起来,可见对方的实力略胜灭法者们一筹,那尸体踉跄站稳,扯掉自己仅存着的一只眼珠,提起剑来向艾德里斯奔去,两人之间只隔着大约三十尺的距离,可奈何这泥潭实在有些黏着,他连滚带爬不顾自己整条摔断的手臂,剑刃直取艾德里斯咽喉,但那艾德里斯只是推开奥利尔一个侧身便躲开了刺来的剑刃,由此可见,这复生者的战斗技巧并未像他生前那般精湛。
艾德里斯踹倒复生者,他甚至这类法术的弱点,当机立断把手中的尖刃分别刺入怪物四肢,复生术,奥诺丁大陆明令禁止的邪术之一,施展此类法术可让死者复活,但其代价便是要献祭一名未满十二周岁的孩子,供给上古邪神以此达到让尸体甚至动物复生的效果,也正是因为代价高昂,且惨无人道,在千年前便被列入禁术,如未经允许施展此法术者,便会被送上法庭获刑。、
四肢落地,这复生者便彻底成为了一根名副其实的人棍,再无行动能力,艾德里斯松下一口气,刚欲再次前行,周围却再次发出数阵异响,看来驻守此地的复生者可不止一个,能让这么多亡者复生,那些被俘虏的村民下场也是可想而知。
整整四十七局复生者,却只有四十六双手,但这无伤大雅,复生者本就不以战斗技艺高人一等致胜,而是以人海战术碾碎敌人,艾德里斯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每一位不堪入目的复生者,低声吼道“跑。”
“往......往哪跑?”奥利尔看着周围已被这些复生者围得水泄不通,自然是带着些须哭腔问道。
“坚强点,小殿下,你以后可是要登基为王的男人。”艾德里斯强颜欢笑道,他抱起奥利尔,风驰电掣一路狂奔,踹开几个复生者,当机立断把奥利尔扔出手中,奥利尔砸在泥潭中,泥泞遍布全身,他却没有闲情逸致像往常那般站起身来处理身上的泥土,艾德里斯见王子虽然成了个泥人,但也还算安然无恙,吼道“我来挡住他们,你快走!把你口袋中的东西交给艾米修斯!”
奥利尔早已是泪如泉涌,摸摸自己阵痛的四肢,像只无头苍蝇一般狂奔,而那艾德里斯也回过身来,低声骂道“好了好了......该我们玩玩了,你们这些骷髅。”
不得不说,艾德里斯的确是宝刀未老,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同时对付四十七具在战争中罹难的复生者,他挥舞起剑刃,而那些复生者也蜂拥而至,结局可想而知,剑刃刺穿了他的心脏,他却浑然不知欲要再次举起剑刃斩击,却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生的记忆在他眼前如同走马观花般闪过,从一名默默无闻的农夫世家出生,不顾家人反对参军,入伍第一天便被教官打得个半死,而认识了陪伴了他许久的战友,然后,他亲眼见证无数情同手足的朋友在他面前死去,再然后,他踩着战友们的尸体,成为了战争英雄,成为了数次战争中唯一的幸存者,而他能够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幸存的唯一秘诀便是,让战友死去,铸造自己,但在此刻,他仿佛见到了自己死去多年的战友,他们喜笑颜开,站在满是美味佳肴的餐桌前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艾德里斯,老朋友,你还在等什么?不想舔盘子就给我跑起来!”而他自己也仿佛回到了刚入伍时那般稚嫩,一个未经世事,踌躇满志的毛头小子,所谓的不朽与所谓的战争英雄,都来自种种误解,但不论如何,敢于拿上剑盾的人,不论是身无分文的乞丐,还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贵族,都只得被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