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7日，清晨。
今天是雨季中难得的晴天，没有起雾，不过才早上八点，天边已经遥遥挂起了一圆高阳。
本是一个开朗的日子，监察处前的大街上却荡荡然一片，人迹稀疏，而监察处里面，也显出了别样的压抑。
二楼办公室晃晃的灯光中，何迟以及一队成员正端坐着听赵小六的报告。
赵小六说：“昨天逮捕的钱二娃已经认罪，具体情况大家想来都清楚了。不过由于姜珊的死没有定论，所以对钱二娃的处置暂缓。”
他翻了翻手里的纸张，吸一口气，抬头说：“不过昨天晚上又出了一起命案，遇害者是女性，名宋晓丽，二十八岁，越岗市人，职业为一家小饭店的老板，事发地点在上行街。死者死法与之前的命案相同，被脱光了衣服用钢筋钉入墙壁，眼珠也同样被人以不知名的手法挖掉。钱二娃是凶手现在毋庸置疑，但他只是凶手之一，我们不得不相信，第二凶手已经出来了！”
秦冰举手说：“命案现场有什么线索？”
赵小六摇摇头说：“毫无头绪，经过仔细排查后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这才是案件的难点。”
秦冰继续说：“现在的情况来看，所有死者与上行街都有一定的联系，而钱二娃恰好也住在上行街，这所谓的第二凶手，有没有可能是钱二娃的同伙？”
赵小六想说话，何迟就对着他摆了摆手，赵小六住口，何迟说：“这个已经询问过了，不过钱二娃对此闪烁其词，我觉得你提出的可能是有道理的。”
秦冰转头看着何迟，再问：“那就继续问，用什么办法也得把钱二娃的嘴撬开，难道这个你也不会吗？”
何迟说：“别激动，听我说。目前并不是不想弄清楚关于同伙的事，而是没有机会，昨天刚问到这个问题，李韩就派人来把钱二娃给抓走了，这是我和李韩之间的约定，她出手拿人，我也没有办法，所以现在是没有机会去问钱二娃。如果你觉得李韩会卖你的面子，你大可以去李家看看。”
秦冰皱了皱眉毛，吐出一句：“废话！”
岳方坐在下位，耷拉着头，无精打采。不过场上所有人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知道何迟说的是真的，但他没必要帮着何迟让所有人都相信何迟的话。
何迟对秦冰的态度置之不理，继而说：“其实刚才我已经给李韩打了电话，让她帮忙询问过钱二娃。钱二娃的回答是，他并没有同伙，不过他知道在自己所住的上行街，还有他的同类。这个同类怎么理解应该很明确了，我们没有办法确定这同类之中会不会有五年前的那个人，所以在这里想要听听你们的想法。”
话到此时，岳方才抬头看了何迟一眼，他并不能确定何迟话的真实性了，不过片刻后他就释然，对何迟来说，也没有必要什么事都告诉他。
秦冰冷哼一声说：“还打电话让她帮忙，你需要对那女人这样客气？”喘了口气，她继续说，“既然钱二娃的话这样说，那我建议展开大范围的排查工作，无论会不会有那个人的存在，这个案子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结束。我知道你们对于这种类型的案子没什么兴趣，可做一件事必须要有头有尾，既然决定查下去，那就查到底吧。”
何迟还没有发表意见，赵小六就抢先一步说：“我同意。”
随后是一队的三名成员开口随着秦冰和赵小六的话。
这般情况，身为领导人的何迟哪怕有什么特殊的想法也没法子开口了。
不过从何迟的笑容来看，明显他对这些人的态度还算满意，虽然，赵小六那样快速的回答不在何迟的考虑之内，却也无伤大雅。
何迟点头就说：“既然你们都同意，那就继续查下去，用秦冰的方式。”
他对着赵小六招招手，吩咐让赵小六去自己办公室取来一个U盘，等到所有工作做好，他才说：“这情况其实我也考虑过，所以在之前就准备好了一份材料，这份材料是上行街人员排查后的结果，现在初步排查后剩下十个人具备作案嫌疑，接下来你们可以从这十个人里面确定最后的疑犯。需要注意的一点是，钱二娃并没有说出他所谓同类的准确人数，所以现在疑犯的人数不定。”
到这里，秦冰就举手提问说：“我有问题，你说的初步排查只有你一个人进行吗？如此一来，会不会漏过一部分人，那些人很可能才是真正的凶手！”
说到此处，岳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大概觉得有趣，又或者秦冰的话戳中了他某个点。
对于岳方，秦冰一直都有着某种敌意，在她认为的极正经严肃的时刻，由岳方嘴里出来的笑声，就像一根针刺进了她的耳朵。秦冰禁不住叫起来：“你笑什么，给我说清楚！”
岳方支着脑袋，显得意味阑珊，不过他还是解释说：“我当然要笑，笑你无知，你什么人，何迟又是什么人，难道心里没点底子吗？你问出来的问题，实在是拉低了这地方的智商。”
顿时有三四人拍桌而起，以同样的声调节奏说出了两句话：
“对队长尊重些！”
“对老大尊重些！”
队长说的是秦冰，老大自然就是何迟了。
压着这个点，赵小六也说：“岳方，这里是监察处，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说出什么违背监察处底线的话，否则你会难过的。”
岳方就像死猪不怕开水烫，转头盯着赵小六还笑了笑：“是吗？这个事你说了算？”
赵小六总觉得岳方在嘲笑他，至于嘲笑他的什么他摸不着，可他最受不了岳方的嘲笑，跨出一步像是要动手的样子。
何迟敲了敲桌子，让场面缓和下来，说：“行了，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计较，什么应该放在第一位，还需要我再说一次吗？”
秦冰也说：“都坐下吧，今天的重点是讨论这案子。”
监察处最不可招惹的两人都发了话，自然没有人再多说什么，纷纷落座。
秦冰看了岳方一眼，又说：“你没错，我的确脑子抽了，忽略了他的身份，既然他说了这十个人最有嫌疑，那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
一队的几名队员对秦冰的态度转变很有些不解，均表现出了一种思索神色。
岳方始终是个不怕事的主，明明已经平静的场面，他非得要烧一把火。他对赵小六说：“看到了吧。这就是我和你不一样的地方，我不是你。”
这种得意扎得赵小六哑口无言，他身体表现出了极度愤怒才会有的战栗，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看了何迟一眼后，就变作了霜打的茄子退在一边。
空旷下来，何迟就放出了U盘中的内容。
这是十个男人的基本信息，包括了照片、住址、工作、以往的罪迹、最近的动向、判别可能是杀人案凶手的原因，可以说，这份材料极为丰富详细。
岳方当然也跟着看了看，这十个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穷人也有稍微富裕的人，有凶神恶煞的，也有人畜无害的，可以说是纷呈。
不过岳方从这十个男人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一种兽性的恶毒，或许，这也是何迟把这十个人提出来的原因之一。
岳方并不觉得这份材料多么可靠，权当做看热闹罢了。
等到十个人的信息一一被何迟播放出来，他口头上又对其做了一定的补充，就把时间交给了底下人。
讨论是激烈的，不过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阵营。
一是秦冰和一半的一队队员，二是赵小六和另一半队员，三是岳方，他一个人，没有人与他说一句话，所以他干脆就趴在桌上，像睡过去了似的。
何迟没有阻止，他静静地听着主要两方人争辩，当然也注意到了岳方。
虽然，他看起来很相信岳方的样子，可实际上对岳方持何种态度，那就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讨论进行了大概二十分钟，秦冰和赵小六两方就好像在争什么似的施展浑身解数，要把对方给说服。当然这肯定是不行的，谁都想要胜利，可两方终究得有第一第二。
最后是赵小六退步，他与秦冰貌似经过友好协商后，拿出了所有人都同意的四个人出来。
这四个人分别是：无业游民一号蒋周，商贩二号周末，打工者三号高仲华，还有神秘工作者四号吴江磊。
用代号是为了更方便称呼以及实施逮捕方案。
四个人的选择，何迟并没有提出意见，很坦然地接受并对秦冰说：“现在人选已经定下，需要怎么做，就交给你，这一次，还是由你带队，具体的抓捕方案也由你公布，若是需要用到监察处其他分队的人，无需报告可直接支配。”
秦冰立时站起来，直身行了个礼，说：“是！”
赵小六在秦冰身后也说：“老大放心，我保证配合一队队长秦冰完成任务！”
秦冰转头盯了赵小六一眼。
何迟点头说：“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件事要…”
岳方恍若从梦中惊醒似的从桌上跳了起来，叫道：“等一下，我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