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兵士闻言惊退数步,卿女抬头看他,蓦地嫣然一笑,轻声道:“你也喝它的血了对吗?”

那兵士手中捏着的佩剑“当啷”一声掉落,突然发足朝相反方向跑去。

弃襟儿凝视那越来越小的人影,缓缓道:“后面这几辆马车,放的是病死之人的尸体么?”

兵士点点头,“我们正要出城掩埋,这尸体留在城中只会让更多人感染。”

“那你们快些去吧。”弃襟儿说。

源翦拽了卿女挪到街边,给兵士和马车腾出宽敞的大路来。

为首的兵士恭敬做了个揖,“两位王子,我们先行一步了。”

运送尸首的马车远去以后,源翦对弃襟儿说:“原来并不是战败,是瘟疫。当初雪国的士兵们说得胜归来还大摆庆功宴是怎么回事?”

弃襟儿摇摇头,“两件事发生的时间如此凑巧,定有蹊跷。我们需得赶紧找到父王和国师他们。”

“嗯!”源翦应声道。

卿女最后吸两下鼻子,从鹿马兽左首翻身而上,冷然道:“进宫吧。”

源翦和弃襟儿也上了鹿马兽,向城中皇宫的方向持续奔走。

日上三竿,城中开始升温,街头巷尾一些仍有居民的房屋零零落落开始有些声响。客栈酒店和各种铺子依然大门紧闭,街上偶尔有一两个百姓走动,却都行色匆匆,一个个脑袋被裹得如同粽子一般,除了两只眼睛暴露着用来看路,甚至连鼻孔都埋在麻布下。弃襟儿注意到这些人似乎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有些奇怪,当下拦住一个身材瘦小的青年道:“这位兄弟,你这是准备去哪儿?”

青年见弃襟儿一行人头脸大敞没有一丝保护,且骑着健壮的异兽,只道是外来民族。他紧了紧面上的麻纱同时急退数步几步,和弃襟儿保持半丈的距离道:“家里有人昨夜病死了,我去宫门口的簿子上登记。”

“登记做什么?”源翦惊疑道。

“晚上宫里会来人收尸,”他见大家仍不解,接着道:“官兵可不是每家每户都去的,只有登记了的才有资格被先送出城,没人希望尸体在家里多停留,时间长了只会越来越多的人死去。”说完就匆匆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忽而又回头说:“现在可不是好季节,稍微富裕一点的人家都已经出城了,劝你们最好还是离开这吧,我若是有钱买马,也早就离开了!哎~”说完重重叹息一声,终于走开。

“我们快些过去看看!”源翦道。

于是三人驭兽加快脚程,鹿马兽四蹄翻飞,如疾风逐浪,转瞬就到了宫门口。皇宫之外,一张木制的方桌上整齐放了一沓蓝皮本,人们在本子上书写了自家街道门号和死亡人数之后转身便走,似是一刻都不想多停留。方桌之前人龙蜿蜒,绵延数里,定睛望去,才发现其实人数不多,乃是人与人之间前后间距宽可跑马,是以队伍虽长,却好在没有拥挤踩踏,一干百姓规规矩矩麻纱笼面,毫无例外都只露出一双眼睛,没有人寒暄说话,只偶尔一两声咳嗽,然后队伍的间距就又陡然宽了数分。

弃襟儿心中大奇,原以为场面定会一片混乱,却不想规律若此,略一思忖,顿时明白:“原来大家是怕传染,是以谁都不想靠近谁,家里的病人尸体不得不扔,外头的人不知是否健康也都不能碰,隔开来才最安全。”

三人骑着鹿马在方桌旁稍作停留便迳向宫内,宫门前守卫的官兵打量了一眼,行了个军礼便立时放行。

殿外,三人把鹿马兽栓在朱漆的柱子上,步行至殿中,偌大殿堂空无一人,正前方镀金的龙椅似乎都蒙尘黯淡了。

“早朝已经结束了么?”源翦疑惑道。

“兴许父王这几日根本没上朝。”弃襟儿环视一周。

“直接去寝宫。”卿女言简意赅。

三人正准备辗转奔向后宫,殿门附近忽然闪过一个身影,那影子朝内一瞥,生生定住。

源翦刚待回头,就听得一声喜出望外的呼唤:“大王子!小王子!”嗓音雄浑沉厚,正是大将军郎犁。

“郎犁将军!”弃襟儿应道。

源翦“呀”地一声,险些哭出声来,他已经好些日子没见着弃襟儿以外的熟人了,更何况郎犁是从小陪伴他教他骑射的师父。

郎犁大步流星,穿过红毯行至二人身边,揽了源翦的脑袋往怀里一扣,“你们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弃襟儿沉吟一会道:“说来话长,现下城中这么乱,父王和其他人可都还好?”

将军轻抚源翦的脑袋,“都还好,每日早朝时间都在锦妃娘娘寝宫开会,来的人需先由魏太医检查,我昨夜染上风寒,今天没过了检查,所以途径此处回去。”

“郞将军你感染风寒了?”源翦突然抬头道。

“是风寒没错,不是什么大问题,魏太医已经瞧过了,还抓了药,说是回去煎来吃。”郎犁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大将军最怕食苦是宫里人尽皆知的,弃襟儿看在眼里不禁莞尔。

“我们想见父王,郎犁将军您带我们过去吧。”弃襟儿说。

郎犁正待转身,忽然发现兄弟二人身后一年轻女子款款而立,清丽绝伦的容貌与北渊国女子大不相同,她腰肢纤细,劲装包裹下的身材瘦弱单薄,却别有一种惹人怜爱的味道。

“这位姑娘在冰原上曾出手相救,现已是我们兄弟俩极好的朋友,我们见父王她但去无妨。”弃襟儿不等将军发问便介绍了卿女,他深知卿女这次不见到陆襄亭是不肯甘心回雪国的,当下决定带她同去参加父王的会谈,陆国师若是已在宫中,也定会出现在会谈之上。

将军微微颔首,说:“姑娘曾救过两位王子,那便也是北渊的贵客,就请一同随我过去吧。”

卿女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似是兴奋又似是担忧,张口想说什么却又憋了回去。弃襟儿看在眼里,心中澄明,便问:“陆国师回宫了么?”

弃襟儿的问题刚一入耳,郎犁表情突变,尴尬道:“他啊,回来了。”

“陆伯伯身体都还好吧?”源翦接着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将军含糊道。

源翦和弃襟儿双双望一眼卿女,又相视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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