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胡与雪过了赤山,别了卢宁,一路向北,直近疆地,脚下是连绵成片的草地,两侧的树在暮色里愈显稀疏。

万里镂空,独见山石。

胡与雪站在较高的一块凸地上,望着望不尽的尽头。

离别终到,像是沉在心里的一坛酒,碎了,苦的、涩的、酸的、辣的混着血肉泛起涟漪。

深刻而不深沉,宁静而不平静。

人生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次离别,

人是不是都要习惯离别?

李雪可抿着嘴,眼神中渗着一抹黯意,

“师兄,我们不要分开,你我共去边疆或者蒙地,好不好?”

胡别安不语。

雪可又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我只要跟着胡师兄,为剑、为妾我都乐意的。”

“傻丫头,什么配不配的,我只把你当作亲妹妹来看的。”胡别安笑道。

雪可背过身子,“我不管,这些年我都跟你习惯了,你怎么狠心抛下我一个。”

说着声泪俱下。

胡别安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流转,他又何尝想分离,只不过所有人都要习惯分离,总得有人狠下心来。

胡别安想说些什么,话却沉在喉咙里。

天地间只剩下了抽泣声。

忽地一声鹰鸣,直击长空,一只鹰在两人上空掠过。

鹰的声音,尖锐、正气、透耳,直击内心。

“师妹,你可知道鹰?”胡别安望着鹰说。

“知道,又怎样?”小雪娇嗔道。

“鹰的巢建在悬崖上,它们出生时衣食无忧,老鹰会为它们遮风挡雨,但有一天老鹰也会亲自把小鹰从悬崖上推下去。”

语至,胡别安停了停,目光里已没了鹰的影子。

李雪可低头不语。

“要知道迎接它的是新生或死亡,师妹如若不是旁人相助,你我在赤山就已经死了,现在的我也没能力保护你,你我必先学会飞,才能自由。”胡别安凝语。

雪可知当日胡保护她才原地不动,胡别安三年多练轻功,其身法之极,岂是那虎能赶上的?

雪可笑着转过身来,“我就知道我怎么说都是留不住的,但还是忍不住说。”

那润湿的眼睛,在空旷的大地里仿佛散发着生的美。

“师兄,一年后,我来找你,好不好。”

“你要是找不到我,那就是我死了。”胡别安笑着说。

“那要是我没来找你便是我死了。”李雪可笑道。

醉人的笑声渲染着悲意,过了今日,再无此举了。

雪可两对秀目盯着胡别安,柔声道:“师兄,一年后,你未娶,我未嫁人,你我二人,相结连里,好不好?”

胡别安目光闪动,不知答疑。

雪可觉得话有不慎,又补了一句:“你若娶了,我便为妾。”

胡别安心里一直将其当作是妹妹,却怎也不愿意别时留有遗憾和痛楚,是风、是雨,总归是一年后见。

“好。”别安道。

雪可没想到能得到答复,激动若三春之桃。

“那你可说了啊,不许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现在要走了吗?”雪可突然变得悲伤。

“要走了。”胡别安转过身子。

迟早要走的,便不如早点走,早走,相逢亦早。

胡别安心里一沉,迈出了第一步。

第一步走出去了,便有第二步,第三步。

雪可望着渐远的背影,脸上欲意全无,

胡别安,你果然逃避不过宿命这个圈,

我好想、好想一直陪着你,

但你知道我总有一天会

边疆万里,空旷的就剩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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