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书庭有女朋友这件事陶恋只花了一节课的时间去消化、悲伤!毕竟她还不到十七岁,还没有闲暇深刻地思考女朋友的真正含义!当时想到老师一定是喜欢那个女生才会让她挽了他的手,心里隐约的吃了一会儿醋,她简单的思维还停留在每天能在学校里看到老师就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

这种幸福的感觉一直持续到高一结束,放暑假前。高二要分文理科,各科老师也会重新调整,陶恋有种预感,她也搞不懂自己怎么会有那样的预感,反正就是觉得钟书庭不会再继续教他们班,即将到来的漫漫长假已经让她心里尽是离愁别绪,如果暑假过后老师却成了别人的老师……陶恋忽然意识到有些别离早已注定,一时愁肠百结,钟书庭站在讲台上讲解期末考试卷子,早就注意到她精神恍惚,却没有去管她,女孩的心事都写在脸上,而作为她的老师,他自己的心思却不足为外人道!

下课铃响了以后,教室里闹哄哄的,终于可以回家了,大家都有点兴奋,往年最喜欢放假的恋恋同学却垂头丧气的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默默地看着钟老师离开的背影,想到自己只能这样无奈地看着就觉得无比沮丧!钟书庭蓦然回头,目光穿过窗户,越过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同学与她对望了一眼!

那一眼无言对视如开在夜空的烟花,美轮美奂却寂寥绝望!我只奢望每天能看到你,可是我们却即将背道而驰!老师!老师!老师!可不可以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

秦锐在旁边冷冷地说了两个字“白痴”,陶恋充耳不闻。

陶惜希望陶恋暑假留在城里复习,他知道妹妹害怕爸妈吵架,陶恋却执意回家,她担心一不小心在哥哥面前泄露心事,怕自己没有力气去伪装成以前没心没肺的样子!

陶爸陶妈实在是相爱相杀的典范!陶恋常常想他们怎么就吵不烦呢?如果婚姻是无休无止的争吵,那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意思?很小的时候陶恋就发誓她长大了绝不结婚。即使到现在她亦还没有把喜欢跟结婚划上等号!

依然是日复一日在题海里奋战,每天帮忙干一点家务,偶尔跟社里几个同龄的姐妹聊聊明星八卦,这个时候陶恋总是羡慕姐妹们懂好多,她自己是那样孤陋寡闻。偶尔被林二拉去小河边捉鱼,林二大名林逸,在一所职业中学读职高,除了功课不行,不务正业的事情那是样样精通。因为他小时候常常欺负女孩子又爱犯二,所以陶恋骂他二货,建议他不如林逸加一叫林二。后来这二货逢人便美滋滋地说陶恋是他的青梅竹马,还送了他一个专属昵称,陶恋无语凝噎!

高二开学前,陶恋得了一场感冒,起初她没有太在意,后来发展到牙疼,咳嗽,咽喉肿痛,回到县城,陶惜发现的时候已经很严重了,他紧张得不行,硬拉着她去中医院开了中药吃。喝了几天中药,陶恋的感冒好得差不多了,却发不出声音,说出的话连自己都听不清。老师叫她回答问题时,一直冲着她吼“大声点,大声点”,陶恋特郁闷,我只是失声了,耳朵又没问题!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碰到钟书庭的,那时候距离开学已经一周了。

那是一节体育课,陶恋因为感冒请了假,嗓子干干的一个人去小卖部买水喝,钟书庭也在那里买东西,看见陶恋眼睛一亮,主动打招呼:“恋恋,最近学习怎么样?新老师讲课听得习惯吗?……”

陶恋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急得都快哭了,没有人知道她有多想老师,多想跟他说话,可是老天却跟她开了这样一个玩笑。钟书庭又问了她几句学习方面的事,看陶恋始终一声不吭,失望地走了!从那以后陶恋没有再见过他。她不敢也不知道跟谁去打听他的消息,他离开时失望的表情镌刻在她心上!每每思及唯有叹息造化弄人!

陶恋喜欢理科,所以分班后她跟秦锐依然在一个班,继续做同桌。

李佳芮的同桌去读文科了,所以换成隔壁班转过来的徐小君。很显然她对这个分配相当不满意,把自己的一应学习用品直接放到陶恋桌子上:“那个,同学,跟你换一下座位呗。”

陶恋抬头,看她这副架势哪里是在跟自己商量,但也没打算计较,不就是一个座位吗?似乎跟李佳芮同桌更舒服呢!

徐小君看她不吭声,以为她不愿意:“那个,我跟秦锐是朋友,我们两家的关系特别好……”

陶恋打断她:没事,我马上收拾东西跟你换。”

于是秦锐回到教室就看到同桌已经换了人,他皱了一下眉头没说什么。倒是徐小君换了副热情的笑脸跟他搭讪。他摆着傲娇的面瘫样没搭理她。

后排两个好朋友终于做了同桌却是开心得很,叽叽喳喳地咬耳朵。

周而复始地重复上课、吃饭、睡觉!每个人都没有什么改变,也没人注意到陶恋的变化,上课她盯着书本发呆,回家吃饭要强打精神跟哥哥斡旋,晚上回到寝室就开始失眠,一个人安静地思念她的钟老师,安静地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悲哀的发现原来她跟他之间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他们一直都只是单纯的师生关系,而她竟然就这样陷进对他的单恋里无法自拔!

浑浑噩噩挨到半期考试,陶恋由全校第三一下子滑到一百多位,所有人跌破眼镜!秦锐依然只是冷冷地骂了她一句白痴!

把成绩单交给哥哥的时候,陶恋羞愧得无地自容,她被这样残酷的现实勒得透不过气来,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陶惜没有责怪妹妹,只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用不习惯新老师的教学方法敷衍过去。有个人将她的心带走了,她根本什么都学不进去,继续呆在学校,成绩只会一直下降,她不止一次想退学,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那真的是一段特别灰暗的日子,一眼望过去她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却看不到任何希望!时间没有教会她遗忘,反而让她的思念疯长,她想他也恨他!她想起邓丽君的那首老歌《我只在乎你》,老师呵,如果没有遇见你,陶恋一定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没有秦锐,曾经那样意气风发的陶恋可能早已屈从于命运的安排,回到乡下或出门打工,然后在大人的安排下相亲结婚了。

陶恋最终还是跟哥哥说了想退学的事!

“哥,我不想读书了。”陶恋咬着嘴唇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

陶惜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妹妹一直都是全家人的骄傲!他很自责每天忙于生意,对妹妹关心太少。

“恋恋,能告诉哥哥到底怎么回事吗?你一向都很爱学习的!”

“就是高中课程越来越难,学得越来越吃力,好多东西都听不懂,学不会。”陶恋红着脸,低着头嗫嚅说道,不敢看哥哥失望的样子。

陶惜没有再逼问她,而是跟秦锐打听。这个消息太震撼,秦锐一时懵了,他一直都是一个旁观者,他的骄傲自负不允许自己去关心别人的闲事,陶恋对钟书庭的感情之深让他始料未及,他一直以为随着老师的离开她会慢慢淡忘,这次陶恋的成绩令他失落的心情感受到了一丝恶意的快感,更多的却是怒其不争的气恼,还有自己对她放任不管的歉疚!

歉疚!秦锐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词会出现在自己的字典里!他甚至没有觉察到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土包子上了心。他也用她的那番说辞把陶惜搪塞过去,说她可能叛逆期到了。陶惜想到陶恋从小到大一直都挺乖巧懂事,虽然半信半疑却也没再追问下去。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秦锐跟陶惜制定了一个“挽救”陶恋同学的计划!同意她退学,他自己找关系帮她请一个月病假。

陶惜怀疑地问道:“一个月能行吗?万一她还是没有转变思想怎么办?”

“那就放弃呗,说明她是真的不想再读书了,再怎么强迫也没用!”

陶惜忧心忡忡却不好再说什么,他看得出来秦锐不是一般家庭的孩子,平白无故的,他肯帮忙已经很不容易了!秦锐却笃定陶恋会很快回来,他比她的家人更了解她,她喜欢读书,是那种把学习当成一种乐趣的喜欢,只有先让她真实地失去这种乐趣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加倍珍惜失而复得的学习机会!

“陶大哥,她回到家你们就像平常放寒暑假一样对她就行了。”秦锐特意交代了一句,他觉得自己今天话有点多。

“好的,谢谢你,秦锐,为我们家的事……真是太麻烦你了!”陶惜觉得谢谢两个字的份量很轻,可除了说谢谢他便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于是陶恋没有费太多口舌,顺利地退学回家。因为陶惜已经跟父母反复沟通交代清楚,所以回到家她没有受到责骂,风平浪静得让她感到压抑不安。

那些年村里的年轻人除了还在读书的,大都出门打工去了,好多混得好的就在外面安了家,有的举家迁走,有的人家里还留下一些老人和小孩,老家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深秋萧瑟的房檐村舍在纷飞的落叶中清静得一片死寂。

回到家里陶恋并没有获得一丝解脱,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却又不清楚到底怎么做才是正确的。这样度日如年的感觉,对某个人无望的思念让未来更显得彷徨迷茫!她白天帮妈妈做家务,晚上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总是做着同一个梦!梦见她的同学,她的小学初中高中同学都在读书,就她一个人被排挤在外,好像没有人认识她,她也好想好想读书,拿着课本却看不清上面的字,卷子上的题一道都不会做!陶恋不敢跟任何人说她的梦,像个迷失方向的孩子左冲右突却逃不开层层迷雾!她觉得这样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可是除了懊悔自己太任性太不争气,错得太离谱,还能做什么呢!

这样熬了差不多一个月,就在陶恋的精神接近崩溃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十一月底的一个周末,陶惜带着秦锐回到家,见到他陶恋既惊讶又羞愧!

陶爸不在家,哥哥陪老妈张罗午饭,让妹妹陪秦锐聊聊天。在学校的时候,陶恋跟这个同桌除了请教作业以外就是抬杠,吐槽他到店里蹭饭。这样陡然见到他只觉更加生分拘谨。

“我们出去走走吧!”秦锐紧了紧身上藏青色棉衣先开了口。

陶恋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两个人沿着初冬荒草丛生的田埂一前一后慢慢地走着,冰冷凛冽的风敲打着陶恋的萧瑟孤寂,秦锐一回头就看见她一张黯然失色的脸,心里生生的疼了一下!

“陶恋!”

“嗯!”

“回学校去吧,回去读书!”

陶恋不可思议的瞪着他,忍不住在心里苦笑:你以为学校是你们家开的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是她忽然发觉自己已经没有跟他抬杠的资格,原本存在着的城乡差异,贫富差距她都没放在心上过,可是现在,以后,他们之间的文化差异将越来越大,这让她顿时矮了半头一样的自卑。

“你还想回去读书吗?”秦锐问得漫不经心,他忽然有点紧张,不敢确定她怎么想的。

“秦锐,谢谢你,我现在才知道读书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可惜已经迟了。”陶恋觉得自己好想大哭一场。

秦锐松了口气:“那就好,书包没扔了吧,今天跟我们一起回去。”

“秦锐!……我已经退学了!”陶恋艰难的亲口承认了这个现实。

“你只管回去读书,其他的小爷帮你搞定!”

陶恋诧异地注视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端倪,看到他认真的表情心里莫名的踏实了,这个天大的惊喜让她掩饰不住满心欢喜!

秦锐别扭地转过头去,顺便嘟囔了一句:“白痴!”

白痴就白痴吧!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对他就差顶礼膜拜了。

回城的路上,陶恋忽然想到同学们会怎样看她,笑容僵在脸上。

“我给你请了病假,老师和同学都以为你生病了,所以你不用担心。”

“天哪!班长,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呀,我太崇拜你了,以后你就是我偶像。”心情开朗,陶恋拍起了班长的马屁。

秦锐不再理她,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陶恋突然离开学校又重新回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同学们都以为她是生病了,这样之前半期考试成绩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大家都表示了对她的欢迎跟关心。陶恋感动之余更是对秦锐充满了感激。这次秦锐跟李佳芮换了座位,说是方便给她补习,于是两个人由第一排都换到第二排又成了同桌!

秦锐拿出一摞笔记本,作业本摆在她面前说:“你已经落下许多了,如果听不懂现在老师讲的内容就先别管,这些都是我帮你整理的笔记还有这一个月的作业,你尽量加快速度去看,不懂的问我,以你的智商虽然不能跟我比……应该也不会太难,就算期末前学不完,咱们可以利用寒假补习,这样下学期就可以跟教材同步了。”

陶恋唯有点头的份,原来在她那些迷惘混乱、自怨自艾的日子里有个人正在为她做着一切,这个人又不是别人,而是从来不会做笔记的学霸,目空一切,眼高于顶的学霸,他能恩赐跟谁多说一句话,人家都应该感到三生有幸的高冷学霸!

陶恋简直感激涕零,很想告诉他:秦锐,你哪里只是我哥的财神,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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