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会是开完了,可方娜的烦恼还没结束。班主任说了,没来开家长会的家长要亲自给老师电话说明原因,方娜压根就没和家里说这事,这会坐立不安俨然成了热锅上的蚂蚁,都撑到这会了,再打电话岂不前功尽弃,而且下场只会更惨,方娜摇晃着紧皱的眉头:打死不说能撑多久是多久。第二天班主任的课上方娜时刻做好心提到嗓子眼的准备,可班主任只字未提,他不是失忆了就是纯粹想吓一吓那些不听话的胆小鬼,不管怎样,躲过一劫,就又雨过天晴,心情无限好。陈源那边就没有这样的好运,陈老师当然是从顾老师那知道家长会的消息,儿子没告诉他,他就得沉得住气,估计陈源在教室看到自家老爸的时候,吓了一跳吧。后果顾乐乐想象的到,皮开肉绽不至于,但少不了一顿板子,顾乐乐之前在老爸的办公室见识过,想来那也算是和陈源第一次见面,想来他男子汉的皮糙肉厚,只要打不死他第二天就又能活蹦乱跳,更何况这顿打在顾乐乐看来,就是该。

家长会在顾乐乐看来不完美的地方是没能亲眼目睹乔禹爸爸的风采,方娜说乔禹的爸爸是大领导,顾乐乐长这么大见过最大的领导是学校的校长,还是开学典礼的时候,局长和一般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十分好奇可局长岂是她这种平民想见就能见的。

第一声春雷惊醒了沉睡人的梦,寒冷的冬天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寒冷每年都如期而至,可人一生中所经历的寒冷称得上回忆的想来又有多少呢。当时刻骨铭心的、感觉天塌下来的事情,还能一觉醒来,就都只是昨天,多年后,高考早已是别人的事了,其他的事不期而遇的填满心间,人不过是被迫着接受被迫着成长,想来这一生中不过是拼命的扮演好不同角色罢了。学生时代就该是三好学生,社会上就该是栋梁之才…这样才称得上好演员,演员常有,好演员想来是好多人的奢望吧。

高考倒计时的日子在气温一天天的回暖里悄无声息的溜走。每个人的生活状态大抵相同——三点一线,无休止的试卷像挥不去的黑眼圈,眼不见为净,可坐在教室里的每个时刻,每一张面孔上的熊猫眼,像是在提醒自己:别人都在努力,你也没资本放任自己不管。

都说高三生活苦,无休止的试卷无形的压力,分解到每一天,也是有够枯燥乏味的。下学期开始下午的课统一安排考试,上午的时间用来讲试卷,语数外物化,一星期一个轮回。当然晚自习也会有大批试卷来袭,只是这些试卷不用上交,老师没时间改,同学们也不都有时间做完,成绩好的效率高的这才发挥了优势,顾乐乐从没想过偷懒,可做完数学试卷,其他科目分不了多少时间,物化不计总分,可本科的底线是选修的两门课必须达到2B,说他不重要吧,关键时刻还得看他脸色。日子就这样在一堆炮火硝烟的试卷里一去不复返,顾乐乐几年后回想起来,原来曾经也充实的度过每一天,忙碌不等于充实,可那些日子里忙碌叠成了充实,唯一忙里偷闲的事,也是自己一个人的事。

上午第四节课下课铃声一响,顾乐乐是第一拨冲出教室的人(话说以前她只在洗头发的日子里这么着急过),随着人流不紧不慢的下楼梯,踏进女生宿舍大门的那一刻才飞快的爬楼梯,一口气爬到四楼,气喘吁吁。女生宿舍是两栋楼之间走廊连接(有点四合院的感觉),连接口的门依然是锁着的,之前对面住的是男生,学校扩招后,也是为了方便管理,男女生宿舍各自集中到一处,对面才住了女生,连接口的门变的可有可无,虽说这边也有楼梯,可大家还是走习惯了,因此少有人经过,此地又庇荫,窗户打开,天然的吹风机,对于这一点顾乐乐很是满意。原是宿舍鉴于安全问题不许学生私自用电,顾乐乐这才发现了这块宝地。那日之后,中午下课后先跑到这儿,顾乐乐是习惯成自然了。

顾乐乐一路跑到走廊最里面的窗户前停了下来,脚步声打破了宿舍沉浸了一上午的宁静,顾乐乐倚在墙壁上,张着嘴巴大口的喘气,额前的碎头发由不得自己的心情,前一秒还在两颊依偎,下一秒就在空中撒欢,眼睛盯着一个方向,人还没来。每天的这个时候顾乐乐才能目不转睛的看一个人而不用担心会被别人发现,不用承受突然四目相对时脸红的尴尬和心跳加速的惩罚,自己的小秘密也不会有人发觉。

等到人影彻底的消失于视线范围,顾乐乐才依依不舍的朝宿舍走去,或者拿水瓶去水房打热水回来洗头,或者在盥洗室洗衣服,或者就在宿舍绕一圈,总之上来了就总得找点事情掩盖掩盖真相,之后才想着觅食。室友只当她是为了避开盥洗室人流的高峰期,而这件事对她来说只是上一件事的连带福利。顾乐乐当然没有失去理智,当前首要的事情是高考,这是她一天中仅有的时间放任自己成全自己。

抛开午间的小插曲,顾乐乐的高三生活和大多数人一样风平浪静。偶像剧里的桥段,没发生在自己身上,也没发生在周围人的身上,那一刻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明明和自己无关却还是心心念追剧的心情。于洋晚饭后雷打不动的把不多的时间贡献给一楼的食堂,食堂阿姨也爱偶像剧,仅有的一台电视机,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看的是津津有味,后遗症是宿舍熄灯后,想不想听都得被于洋剧透,她东一句西一句满天的唾沫星子,羡煞了自己,回头来发现不过是对牛弹琴,可她一遍遍的不厌其烦不自知之明,果然讲出来为的是自己开心。

那时候台湾偶像剧在校园风靡到不行,在大家讨论台湾女生嗲嗲的声音苏到不行羡慕却怎么也学不来的时候,于洋早已把目光投向了大韩民国,于是每周末,她不回家就准待在网吧,通宵的看韩剧。星期一的上午不出意外准会顶着一双熊猫眼无精打采的在座位上装死(虽然她总是熊猫眼,可星期一更是极致),一回到宿舍就又满血复活,只是一腔热血也不知道自己表达的对不对,看了大半夜的韩剧,全是韩语,还是不带字幕的那种(那姐姐的解释是字幕组还没来得及翻译她却是等不及了),听不懂,剧情全靠连蒙加猜,就这样那姐姐还看的有滋有味迷的不行,心心念等下星期把未完待续的续上。

被于洋这么一说,顾乐乐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去网吧的情景。不是出于好奇和意愿,一聊天周围的同学都去过网吧,通宵更是常事,总不能太过落伍,强烈要求陈源带自己去网吧体验体验。陈同学不惊讶也没什么不情愿,反正有你没你他打他的游戏。两个小时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连带着广告差不多看一部电影,顾乐乐没什么想看的,也没想着要看什么类型的,那股冲动劲一过,坐在电脑桌前反倒有一丝后悔,真不明白她们所谓的通宵都做了什么事情?来都来了,总不能搁这睡大觉吧,随便看了一部电影——《向左走向右走》,原来学校广播站那段时间每天中午放的听到自己都会唱的歌是这电影里的插曲。电影看完,顾乐乐就想拉陈源走人。“啊,这就走了啊,要不,你自个回去我再玩会?”“不行,你带我来的,我有权利要求你带我回去。”“要我说你们女生就是麻烦…”“什么你们?谁和谁是你们?她们是她们,我是我,姐姐不劳你大驾了,姐姐有手有脚有眼睛…”话一落地顾乐乐甩膀子走人。“该不会真生气了?你们女生就是爱生气…”陈源话还没说完,回头看一眼某人的背影,起身追了出去。“等等我啊,刚才话说错了行不行,她们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呢,你可是青梅竹马。”“这会青梅竹马也不管用。”“是不管用…”话没说完,某人眼里飞过来的刀子好像在说再不知好歹小心姐姐真生气。陈源宠溺的看着顾乐乐什么话都只好憋在心里,憋着吧,多说多错,憋着吧,至少能保持现状,如果能一直这样吵吵闹闹想来也是件美好的事。

于洋说完了,宿舍瞬间安静了,她自己倒好倒头睡了,顾乐乐被她一吵整个人清醒着,睁开眼,一丝光刺得眼睛疼,露露在被窝里拿着手电灯埋头看书,月光穿过阳台,落在对面的墙上、桌子上、地上,顾乐乐不知怎么的有了兴致,起身走到阳台对着月亮发会呆。摆在阳台的这张桌子还是高二搬宿舍时自己和徐岩嫌占地方挪到这来的,上面一摞摞的书风吹日晒早已失去鲜艳的色彩,也蒙上了一层尘埃,被遗弃的事实昭然若揭。书本里夹杂的几张字帖,顾乐乐曾经熟悉得很,为了让桌子有用武之地,光放书怎么成,和徐岩特地去文具用品超市买来毛笔墨水字帖,没练几天没了当初的兴致。顾乐乐自从从桌子上摔下来就再没爬过,它也被岁月摧残的不再年轻,随手一晃,吱呀声响。看着这轮明月,看着这张桌子,又一桩往事涌上心头,自己一时兴起要写日记,那些日子就是坐在这张桌子上,对着这轮明月,有感而发的时候奋笔疾书,无感可写的时候发发牢骚喊喊口号。知道桌子不牢固,反正爬也不止这一次,摔下来的一瞬间顾乐乐自己是蒙的,感觉好像在飞,只是飞的时间未免也太短了,徐岩就在身边,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扶住她,还是晚了一步。事后顾乐乐知道怕了,还好着地的是屁股,就这样屁股连带着腰椎骨疼了好几天,从此再不敢爬高上低。

顾乐乐轻声的走进来,拉上窗帘,手电灯微黄的光让宿舍有种老旧的温暖。顾乐乐记得那本日记的第一篇——陌生的学长(那天她去找陈源,在楼道里遇见的,不知怎么的给了她写日记的灵感),也是坐在阳台的桌上。如今日记早不写了,学长也已经毕业消失于人海,可写日记的那些日子想来真真切切,快乐而充实。偶尔还有兴致的时候,顾乐乐和徐岩会坐在桌上,哪怕不说话,也是一种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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