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不长记性的,大概因为这所谓的记性不是自己切身体会。在经历了一夜之间短袖换成毛衣依然抵挡不住猝不及防的寒冷,决定明天一早说什么也穿棉衣的时候,顾乐乐才算真正领教了这所城市的冰火两重天——夏天比想象中炎热冬天比想象中寒冷,夏天和冬天的衔接完全不考虑夹杂在中间的春天和秋天的感受。以后的自己也会用过来人的口吻对刚入学的学弟学妹重复同样的友情提示,本地人除外。

录取通知书拿到手的那一刻,所有不确定的猜想回归现实一切尘埃落定。鲜红背景下金灿灿的几个大字映入眼帘——XX财经大学。顾乐乐说不出那一刻是什么心情,期待在等待的日子里早已是没公开的事实,还记得填志愿时心心念着通知书拿到手时自己幻想出来的场景,那一刻的平静和心安是查分数时内心波澜起伏像是被暴风雨席卷后的未完待续,这一刻是终点也是起点,等一个知道的结果和等一个未知的结果的不同之处是你知道它会来而不是它来了却不是心里所盼。

顾乐乐最终还是选了省会城市的高校,纠结好些天,还是没迈开脚步踏万水千山去心心念的更远的远方,如果有明确的目标,我就要去那所城市想必会大不相同吧。落棋无悔时反倒还找到理由安慰自己:都是要坐车的,火车还是汽车倒是无所谓,半天?一天?两天发现了本质所在。遥远不在于路途长短,真正的距离是心觉得它远。

于洋如愿以偿去了北方,生活的县城冬天没少下雪,只是她更向往北方的冰天雪地。于洋说“北方冷,肥肉可以藏羽绒服里,不用光天化日下赤裸裸的丢人现眼。”北方也有夏天吧,肥肉终会暴露在心仪的帅哥眼皮底下。爱吃的人别想着减肥,真想减肥也别给自己找那么多毫无说服力的借口。方娜南下,比想象中远,看着她比自己还瘦弱的身影拖着快赶上她体型的行李箱穿梭于车站拥挤的人群,顾乐乐由衷佩服:敬你比我勇敢。都说江南出美女,方娜信心满满的留起了长发,依旧不淑女如果她假装的可以再完美点的话。“冒充美女去喽。”“你本来就是美女好不好。”“是哦,冒充当地美女。”“那你得先改改这一开口就暴露的乡土口音。”“你才乡土呢,人家这是正宗的普通话。”江南水乡养美女不知道会不会把她的小身板养的珠圆玉润呢?这样想来很是有期待的空间。陈源和顾乐乐一所城市,意外中的惊喜,不用担心陌生城市里孤家寡人了。本以为发小一生放荡不羁爱远方,不过省会城市的艺术学院在全国也算数得上,放假还可以结伴回家,只是结伴回家的约定从约定后就没有兑现,不似从前,尽管从前也是各自的生活圈,不变的是每年生日有时连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他准会报到,想来这种友情在时间的推移下逐渐演化成亲情,不用刻意讨好也不用善意含蓄,不用带上还没适应的面具,以前怎么样现在只管怎么样,不管对方介不介意首先自己是不介意的。有些人冥冥中相遇了就是注定,陪伴是一种注定,后会无期是一种注定…若是注定,顺其自然。

顾乐乐军训的时候就被学姐友情提示这所城市没有春天和秋天(真相是春天秋天短的可以忽略不计),从夏天迈入冬天有时只是一夜之间——比六月的天气变化的还快比孩童的脸善变的还快。顾乐乐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四季分明,完整的像是一个人的生命周期。从纯真中的孩童到青春期的叛逆,从中年的沉重到晚年的安详。从春的萌芽到夏的热烈,从秋的诗意到冬的庄严。她最爱春秋两个季节,鹅黄色的柳芽,黏糊糊的杨树嫩芽,在微风里肆无忌惮的向人有好的招手侵袭。沉睡了一整个寒冬的平静湖面打着哈欠,阳光照射下远处的波光闪烁的像钻石像看一眼就忘不掉的美好记忆。看上去不起眼也从没在意过的大地正上映一场可以亲眼见证时间的神奇巨作:眼前的颜色可以是浅浅低调的绿,明亮放肆的绿,叶落归根的枯黄,从繁茂到败落,是时间的手经过。而那一地的落叶也不总是心甘情愿,总要借北风的手欲拒还迎,像是吊人胃口的下集预告。

生活在那里的人可以借助风感知眼前的世界,微风拂面是春天来了,落叶纷飞是秋天近了,上风是最好的情报员。可在这所城市,风总不按应该来的季节来,它的情报不在成为人参考的依据,被冷落到一边,这或许是冬季猝不及防来临前的那一夜歇斯底里的原因吧(这也正好解释一夜之间有点夸张但不算脱离事实)。顾乐乐如今已经历了这所城市的两个冬季,早没有最初的寒冷。

大学之前,顾乐乐对这所城市所有的了解都是教科书里现成的,要说自己的真实感受是陌生的。来了以后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似曾相识,像是哪一场梦里见过一样,不真实也找不到解释让自己相信它的真实。说是没有秋天,树叶还是遵循季节的交替,绿绿葱葱挂在枝头时还没太发觉,大概那个时候所有的景致都没有炎热让人印象深刻吧,大肆萎黄飘落的那一刻,尽管四周人群窜动,一股凄凉感终于让顾乐乐明白,那一抹感性的源头,她高中生活了三年的县城大街小巷都被法国梧桐覆盖,原先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梧桐,只当是浪漫,原来自己见过的那片被梧桐怀抱的天地只是这里的冰山一角,是自己和这所城市有关的从很早就埋下的情愫,便注定了这一段记忆要和以往的记忆酝酿成刻骨铭心的回忆。法国梧桐在这所城市有一段特别的历史,教科书里能读到的只是最不精彩的一部分,至今生活在这所城市的老人对梧桐还是有特别的情节,那些粗壮的俨然也有年月的疲惫的梧桐见证了他们的岁月和那段不屈的往事,所以一年一年道路两旁的绿化接二连三,梧桐仍在原来待着的地方看人世间的聚聚散散。只是一年年的过去,那一丝感性也被时间冲淡,包括那些曾经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生活,那些寒风凛冽需要多大的勇气和顽强的精神坚持早起的日子,那些被考试折磨的头昏脑胀濒临崩溃边缘的日子…真的一去不复返了。更何况现在树叶还绿着呢,实在不适合怀念和伤感。

每每新学期开学,图书馆人气爆棚,哪那么多爱学习的人,俨然把图书馆当成避暑胜地了,当然真正爱学习的人从不参考外部环境。《倾城之恋》小说和电视剧顾乐乐一点不落的看了个遍,剧情台词经典的地方张口就来,这次她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跳过开头和结尾,翻到白流苏和范柳原重逢的章节,一看就是一下午,时而傻笑时而发呆,脑海中浮现的场景好像真是自己亲眼所见。香港浅水湾,白流苏带着对爱情的期盼和从亲人那回报的悲哀和无望奔赴一场横跨时间和地域的约会,是冒险的是勇敢的,注定是甜蜜到骨髓里的刻骨铭心。顾乐乐羡慕小说中浪漫炽热只看到爱情的爱情,她无条件的相信缘分会在某一时点,一次眼神交汇就胜过千言万语,哪管它万水千山。那样的场景想来这辈子是没机会发表感同身受的感言了,身边坐着的人出现的不早不晚。

顾乐乐单手拖着脸颊,马尾垂在一边耳后,只看这个姿势忽略地点,一如高中时迷迷糊糊的样子。数十年如一日是有点夸张,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睡觉和洗完头发,她将这个发型执着到好像这世上只有一个男人你选还是不选一样。实则不是因为她喜欢留这个发型,只是从小就不喜欢去理发店(高三时打破常态没少往理发店跑,实在看不下方娜张牙舞爪的外强中干从了她),而且觉得头发放下来吃饭的时候不方便,总担心一不小心吃到嘴里弄油又或者咀嚼太香随食物一起下咽,介于食堂饭菜价廉,前者可能性不大,后者却有安全隐患,还是扎起来至少心里觉得舒服看着也清爽,反正美女看的从来都不是发型,是脸。

瞄一眼身旁坐着的某人,顾乐乐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噗的一声笑出声来还好眼急手快收住了喷了一半的口水,剩下的没能成功挣脱的总要有些小情绪或者它表示突然外力介入它也没有心理准备,顾乐乐呛得咳嗽到脸红也没能止住接下来的大小余震。闻声从试卷中抬头的某人看到的是一幅美人掩面咳嗽到上身起伏的画面,摘掉靠近她这一边的耳机,顺手轻拍她的后背,满脸的笑意。直到她恢复正常后小声的附耳边问到:“看到哪里了,这么的激动?”顾乐乐刚想说她是因为想到高三时同学的一句玩笑话,可某人笑的好像上次偷看到自己看床戏的那一幕。“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心急解释竟忘记是在图书馆,别人投来了目光,只好装作我不看你看不到你看我,还是我不看你你也别看我?待周围的同学恢复埋头苦读的姿势,顾乐乐微倾着上身正对着某人肤色深沉的脸小声说到:“我发誓我看的不是床戏那一段,而且那一段只有电视中比较少儿不宜好不好。”顾乐乐瞪乔禹一眼,还是没有当小白脸的决定性条件。乔禹咧嘴一笑:“哦,那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哪有激动,还不都怪你,做题目就做题目呗,戴什么耳机,你是不是不听歌题目做不出来啊?”某人皱着眉头思考状,“哪来的这个结论,不过就算是,你有什么治疗的方法?”“我又不是医生,再说发烧感冒还能对症下药,你这属于疑难杂症的范畴?我听说老戴耳机听歌还是高分贝的那种,上了年纪容易失聪的,你现在听我讲话是不是竖着耳朵都特别费劲,需要唇语吗?”说完又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了,还好笑声含蓄,希望没有惊扰四座。“一打断差点忘记刚才想说什么了,高三那会有同学说,乔禹天天听歌做试卷,高考时不让戴耳机怎么办,大家都很好奇,结果有点有失众望啊。钱多多最搞笑,她说和人争宠和猫啊狗啊争宠见鬼不怪,年纪大了,竟能亲眼目睹和耳机争宠的,她还说啊不晓得我和听歌哪一个是你的真爱。”某人反应了一下。“不过问题来了,你倒说说看,哪一个是我的真爱。”分别指了指顾同学和自己的耳朵。“哼,当然是人家啦,我个大活人还比不了一耳机。修改一下,听别人歌的时候必须我是真爱,bigbang的歌吗,知道他们受宠,我不介意排在他们后面的。”顾同学眼睛很大,笑起来似眯非眯成弯弯的下弦月,眼里的光芒时隐时现越发明亮动人。“你不知道我向来只听他们的歌吗?”不争宠还是懒得争宠?不过放心,什么时候你都是真爱,深爱。“哼,我就知道,我要分手两分钟。”说分说的人笑得一如窗外明媚的阳光。“以后他们要是来国内开演唱会,我还是可以陪你一起去看的,现在都快成我偶像了。”“这么说定了。”“吭、吭…同学,还在图书馆呢。”站在书架前翻资料的四眼男终于忍不住朝噪声的发源地似抱怨似羡慕吼了一嗓,尾音酸溜溜的,转身时不忘翻个白眼,似乎在说:单身狗的命,真不是单身狗的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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