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莫娜小声地问：“她怎么了？哭得梨花带雨的。”
“小两口吵架了，来我们这避避难。”
“哼，我说的没错吧，她这样的大花瓶根本就不应该嫁给冯彬。”
“嘘，小声点，她就在外面呢。”
“唉，你和那白人小帅哥进展得怎么样了？”
杨苏瞥了了莫娜一眼，“怎么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感觉就那么怪呢？没什么，他就叫我这周末教教他中文什么的。”
“教中文？呵呵，这个借口找的不错嘛。不过说句公道话，你眼光不错。那小帅哥看得出来还是挺老实一个人。”
“人不老实也不会读神经学博士，不是吗？”
“那倒是。”
陶雅雯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默默地打量起这两个女孩的公寓来。她们的客厅不大，家具也很简陋。但沙发上精心挑选的沙发布，小桌上的装饰品，显得这个小家别样的温馨。小电视边上，放着杨苏站在峡谷边上的照片，里面的杨苏，被晒得满面通红但却笑得灿烂无比。
“饭做好了，雅雯，过来吃饭吧。”
陶雅雯抽抽啼啼到了厨房，看见一桌子的饭餐，连哭都忘记哭了。
“这一大桌子的菜，都是你们做的？”
“咳，这都是半成品，猪排，三文鱼什么都是商店里腌好的，放到烤箱里烤烤就可以了。”
“那这个麻婆豆腐，也都是你们自己做的？”
杨苏边洗着筷子，便解释着：“那个也不是什么技术活，豆腐切块，加上超市里买来的麻婆酱闷一下就好了。”
“我看见客厅里的照片。杨苏你去过大峡谷？那里好玩吗？”
杨苏向外看了一眼：“哦，那不是大峡谷，那是我从亚利桑那开过来的时候，路过的地方，不知名的小峡谷。”
“什么？你从亚利桑那开过来？那要开多久阿？”
“男生开的话，可能一天就到了吧，我开了两天。”
陶雅雯一下子瘫坐在凳子上，目光呆滞地说：“我现在终于知道冯彬为什么不要我了。我根本就是个累赘，我什么都不会。”
莫娜最厌恶别人没事有事地就用哭哭啼啼的，一副矫揉造作以博取同情的样子。她冷笑了一声说：“冯彬哪舍得不要你这个校花阿。”
“真的，他不要我了。他说我不会英文，不会做饭，不会赚钱，不会开车，简直就是个累赘。现在他要脱下我这个包袱，大步奔向资本主义了。”
“咳，千金大小姐做什么饭，开什么车啊。你等着做富家少奶奶不就好了。”莫娜边吃饭边头也不抬地说。
“我不是想做富家少奶奶，我也不盼望着冯彬会赚很多的钱。只要不愁吃不愁穿，能做一些我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我觉着就挺好的。”
杨苏不喜欢莫娜用尖酸刻薄的语气和陶说话，连忙温和地问：“那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陶抽了一抽鼻子。小声地说：“逛街。”
莫娜一听，笑得差点没喷出饭来。
杨苏不解地问：“听陈一亮说，你不是艺术特招生，以前是舞蹈队的吗？你可以去试试这里的舞蹈团阿。”
陶一听，破涕为笑：“真的吗？这边有民族舞蹈团吗？”
杨苏迟疑了一下：“这个，你会跳拉丁舞，现代舞之类的吗？”
陶眨巴着眼睛，摇了摇头说：“不太会。”
“你可以去健身房去教那些大妈跳健身操阿，哈哈。”莫娜大笑。
陶雅雯低下头，没有接话。许久，她才慢慢地说：“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我也看不起我自己。以前在城大的时候，有一大帮人追求我，我就总以为自己了不起。出来了以后，我就是长着一张平板脸的黄种人。以前我妈总跟我说，不要嫁给富二代，富二代都是玩玩的，只有冯彬这样的人才会真心对我。我现在明白了，冯彬追求我就是为了满足他的虚荣心，他要证明他在学术上是最牛的，谈女朋友也不输给别人。现在走在街上，再也没有那么多人盯着我看了，他的虚荣心也得不到满足了。我现在就是个废物，就是个累赘。”
杨苏叹了口气：“唉！雅雯，我这样跟你讲吧。你可以认为冯彬当时追求你，是因为满足虚荣心。但是他决不会因为现在虚荣心无法满足了，就抛弃你了。我和冯彬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我知道他的秉性。恋爱的时候，两人可能会出于各种各样的动机，但是一旦结婚了，这两个人就是亲人。跟姐妹，兄弟，母女一样，是亲人。亲人不会因为对方没有利用价值了，就不再是亲人了。我父母两人碎碎念了一辈子。我妈总说我爸没有本事，我爸总说我妈性子太急，总做错误的决定。但他们两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分开。因为他们是亲人。冯彬也许会说你什么都不会，但这只是希望你能变得更好，更自立一些，却不是不要你的意思。”
一番话说得陶雅雯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啪啪地往下滴。她侧过身一把抱住了杨苏，脸上溶化掉的化妆品全都粘在杨苏的衣服上。
“谢谢你，杨苏！”
杨苏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个两年以前也是一个娇小姐，转眼变成了知心姐姐的角色。一时接受不了，忙推开陶说：“不用谢，都是朋友嘛。”
听完陶的那番话，莫娜也开始心疼起这位陶大小姐来。
“雅雯，我平时会去打很多小工，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介绍你一些工作。有些事情做，有点收入，我想你会开心一些。”
“谢谢莫娜。”陶又侧身过去想抱住莫娜。
莫忙说：“别抱我，我的衣服是新买的。”
陶才注意到刚刚把化妆品都蹭到杨苏衣服上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转眼到了10点，陶雅雯还没有回家，电话打不通。冯彬开始急了。这校园再安全，这毕竟是美国。学校里偶尔会发来邮件，说校园某地发生强奸案，抢劫案。冯彬想打电话，却也不知道可以打给谁。
陈一亮从房间里探出头来：“还没回来那？”
“没呢。”
“怕不是迷路了吧。”
“哎呀，对阿，陶雅雯地图也不会看，东南西北也分不清，怕是要回来都找不到路了。”冯彬在厨房里打转，急得像热窝上的蚂蚁。
“你给她打电话阿”
“打了，没人接阿”
“哎呀，我去穿件衣服，咱们分头找找，电话联系，实在不行，我们打911。”
11月的加州，晚上又冰又冷。冯彬想起陶雅雯走的时候，身上只穿了她新买的薄毛衣，也不知道会不会在路上冻晕过去了。想到这里，冯彬不禁心头一紧，给了自己一巴掌：唉呀，我他妈真是个王八蛋。
冯彬跑遍了图书馆，教堂，活动中心，咖啡厅，任何一个可以不用刷卡就可以直接进入的地方，仍不见陶雅雯的踪影。
这时候，陈一亮的电话打了进来。
冯彬忙问：“喂，找见了吗？”
“别找了，我问了杨苏，在她那呢。”
冯彬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杨苏家里。三个女人一个姿势，盘腿坐在沙发上，腿上摆着一盘葵花子。边嗑边看着电视。冯彬看了又好气，又好笑。
“怎么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啊。”
陶雅雯眼睛看着电视，头也不抬地说：“看电视呢，没听见。”
“走走走，回家了，电视回家再看。”
“不回，家里没有中文电视。”
“我明天就给你装。”
杨苏笑了，推了推陶雅雯，“回去吧，你看冯彬那满脸的汗。敢情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来见你的。”
“那好吧。”陶雅雯站起身，“说好了，你要给我装中文电视。”
“好好好，走吧。人家都要睡觉了。”冯彬边说边扯着陶往外走。
陶雅雯走至门口，又转过身：“杨苏，莫娜拜拜。”
门一打开，飕飕的冷风让单薄的陶雅雯不禁打了个冷颤。冯彬脱下大衣给陶裹上。骂到：“出门也不晓得多穿件衣服。”
“你还好意思说，我气得根本没有时间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