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朗特纳克侯爵并未如他们所想的走得很远。

但他已十分安全,他们是追不上的。

他跟着阿尔马格。

他们在其他逃跑者后面走下楼梯,楼梯尽头是离沟壑和桥拱不远的。窄狭的圆穹通道。通道出口处有一条天然裂缝,它的一端是沟壑,另一端通往森林。裂缝在繁密茂盛、人迹难到的草木下境蜒,外面是看不见的。在这里找人更是不可能。逃跑者一旦来到这条裂缝,便可像蛇一样溜掉,无处可寻。秘密坑道的出口长满了荆棘,所以修地道的人认为不必再装什么门了。

侯爵现在只要逃走就行了,不用考虑伪装。来到布列塔尼以后,他一直穿着农民衣服,认为这样更像大领主。

他只是摘掉了剑,将皮带解开,扔掉了。

当阿尔马洛和侯爵从通道出来,到达裂缝时,其他五个人:吉努瓦佐、金枝瓦斯纳尔、痴情汉、夏特内和蒂尔莫神甫已不知去向。

“他们飞得可真快。”阿尔马洛说。

“你要像他们一样。”侯爵说。

“老爷让我先走?”

“不错,我早对你说过,只有单独行动才能逃掉。一个人能逃掉的地方,两个人就逃不掉了。我们在一起会引人注意的。你会连累我,我也会连累你。”

“老爷熟悉这地方?”

“是的。”

“老爷在戈万石的约会按时举行?”

“明天正午。”

“我会去的。我们会去的、”

阿尔马洛稍作停顿,又说:

“呵,老爷,想想我们曾经在大海上单独相处,我想杀您,而您是我的领主,您本可以告诉我,但您没有说!您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侯爵说:

“英国。只有英国能帮助我们。十五天内英国人必须来法国。”

“我有许多事要向老爷汇报。老爷交我办的事,我都办了。”

“这事明天再谈吧。”

“明天见,老爷。”

“对了,你饿了吧?”

“好像是的,老爷。我急着来,忘记今天吃过东西没有。”

侯爵从口袋里掏出一长块巧克力,一分为二,一半给了阿尔马洛,自己吃起了另一半。

“侯爵,”阿尔马洛说,“右边是沟,左边是森林。”

“好的,你走吧。走你的吧。”

阿尔马洛顺从地钻进了黑暗。只听见荆棘在籁籁响,接着就没有声音了。几秒钟后再很难找到他的踪迹了。博卡热地区崎岖不平、草木茂盛,是逃亡者的最佳帮手。他们不是逃跑,而是消失得无影无踪。正是由于能迅速化整为零的特点且战且退的旺代、精于逃遁的旺代战士才使得我们的军队迟疑不前。

侯爵一动不动地呆着。他属于那种尽量不动感情的人,但他也不能不激动,因为在这么多的流血和屠杀以后,他终于呼吸到自由的空气。走投无路时又脱离险境,死在旦夕时又完全获救,绝处逢生,即使对朗特纳克这样的人来说,这也是震动。虽然他有过类似的经历,但他那冷静的心灵也不免感到瞬间的震憾。他承认自己感到高兴,但很快就控制了近乎欢乐的情绪。他掏出怀表,让它报时。现在几点钟?

他大吃一惊,刚刚十点钟。一个人刚刚经历了生死存亡的生命大转折,总以为如此充实的时刻比其他时刻更长,因此对实际情况感到惊讶。那枚警告性炮弹是在日落前不久发射的。半小时后,七时到八时之间,夜幕初降时,图尔格就遭到突击队的攻击。这样看来,这场大战是在八时开始,十时结束的。全部史诗只持续了一百二十分钟。有时,灾难急速如闪电。巨大事件总是出人意外地简捷。

但是仔细想想,如果情况相反倒会令人吃惊。这么少的人在两小时里抵御了这么多的人,这已经很了不起了。十九人对付四千人,而战斗时间并不短,并不是一打就垮。

现在该走了,阿尔马洛肯定已走远。侯爵认为不必再留在这里。他把怀表放进另一个口袋,因为他发觉原来的口袋里还有伊马纽斯交还的铁门钥匙,它可能碰碎怀表玻璃。他准备去森林了,但当他向左转时,似乎有一道朦胧的光射到他身上。

他向后转身,目光越过红色背景前轮廓清晰、脉络突然显得分明的荆棘,看到沟壑那边有一股强光。他高沟壑不过几步路,他朝它走去,但又转念一想,自己何必暴露在强光中哩。不论这是什么光,毕竞与他无关。他又按照阿尔马治指出的方向,朝森林走了几步。

他藏在荆棘深处,突然听见头顶上一声可怕的呼喊。呼声似乎来自深沟上方的高原边沿。侯爵抬起头,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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