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代至少有五十万叛乱者,包括女人和小孩。五十万战士,这是蒂凡·德·拉鲁阿里提供的数字。

旺代得到联邦派的协助,有吉伦特派作为同谋。洛泽尔省给博卡热送来三万人。布列塔尼的五个省加上诺曼底的三个省,结成八省联盟。埃弗勒与冈城结盟,市长肖蒙和名人加尔当巴是埃弗勒驻叛军中的代表。冈城的比佐、戈尔萨和巴尔巴鲁、穆兰的布里索、里昂的县桑、尼姆的拉博·圣埃蒂安、布列塔尼的梅兰和迪夏泰尔都给这场大火吹气。

有两个旺代:进行森林战的大旺代和进行丛林战的小旺代,这就是夏雷特和让·朱安的不同之处。小旺代幼稚,大旺代腐化。小旺代更好。夏雷特当上了侯爵、王军里的中将,并获得圣路易大十字勋章。让·朱安仍旧是让·朱安。夏雷特近乎土匪,让·来安近乎游侠骑士。

至于那些高贵的首领们:邦尚、勒斯居尔、拉罗什雅克兰,他们估计错了。天主教大军是一种荒诞的尝试,必会引来灾难。农民风暴袭击巴黎,村镇联军围困先贤相,在《马赛曲》旁边唱圣诗和祷文,用木鞋来践踏才智,这种设想不是无稽之谈吗?勒芒和萨弗内惩罚了这种疯狂。旺代无法越过卢瓦尔河。旺代无所不能,唯独迈不过卢瓦尔河。内战不是掠夺领土。凯撒越过莱茵河完成了事业、拿破仑越过莱茵河扩大了战功,拉罗什雅克兰越过卢瓦尔河却遭灭顶之灾。

真正的旺代叛乱是在旺代地区的叛乱。在那里它无懈可击,不仅如此,它神出鬼没。旺代人在家乡是走私贩、庄稼汉、士兵、牧人、偷猎者、自由射手。敲钟人、农民、奸细、凶手、虔诚教徒、林中野兽。

拉罗什雅克兰仅仅是阿基琉斯①,让·朱安是普洛透斯②。

①荷马史诗《伊利昂记》中的英雄,只有脚跟有懈可击。

②希腊神话中的海神,能任意变形。

旺代叛乱流产了。另一些叛乱却成功了,例如瑞士。瑞士人在山间的叛乱与旺代人在森林中的叛乱是有区别的。环境几乎永远起决定性影响,因此瑞士人的斗争是为了理想,旺代人的斗争是为了偏见。前者飞翔,后者爬行;前者为人类而战,后者为孤独而战;前者要求自由,后者要求孤立;前者捍卫市镇,后者捍卫教区。莫拉的英雄们喊道:“市镇!市镇!”前者面临悬崖,后者面临泥坑;前者置身激流水花之中,后者置身散发热病的死水洼中;前者头顶蓝天,后者头顶荆棘;前者在顶峰,后者在暗处。

山峰和凹地给人的教育是迥然不同的。

高山是堡垒,森林是陷讲,前者培养勇气,后者培养诡诈。古代人让神灵住在山顶,让林神住在荆棘丛中。林神是半人半兽的野人。自由国度里有亚平宁山脉、阿尔卑斯山脉、比利牛斯山脉、奥林匹亚山。巴那斯是山。勃朗峰是威廉·退尔②的强大助手。在印度诗歌中,神灵对黑暗进行宏伟的斗争,而在斗争的远处和上方矗立着喜马拉雅山。希腊、西班牙、意大利、瑞士以山作为象征,辛梅里、日耳曼或布列塔尼以树林作为象征。森林是野蛮的。

③十四世纪的瑞士传奇英雄。

地形导致人的许多行动,它是人的同谋,远远超出我们的想像。当你面对险恶的自然环境时,你真想为人开脱而归咎于大自然。你感到大自然在暗中挑衅。有时,沙漠毒化意识,特别是不开化的意识。意识可以是巨人,它产生了苏格拉底和耶稣;意识也可以是林德,它产生了阿特柔斯①和犹大。偏狭的意识很快就成为地上的爬虫。昏暗的树林、荆棘和刺,树下的沼泽,这是它注定的环境,这环境用邪恶的思想神秘地渗透意识。虚幻的视觉、无法解释的幻影、对时空的惊愕,使人处于一种半宗教、半兽性的恐惧中。这种恐惧在平时会导致迷信,而在紧张时期会导致暴行。幻觉举着火把为谋杀照亮道路。土匪总是头脑发昏。神奇的大自然有两重性,它使大智者目眩,使蛮荒者失明。人愚昧无知,沙漠上又充满幻象,此刻,除了智力的黑暗外又加上孤独的黑暗,于是在人身上出现了深渊。某些崖石,某些沟壑,某些矮林,某些穿过林木的、黄昏时分的僻野栅栏,都促使人去做疯狂和残酷的事。我们甚至可以说某些地点心怀叵测。

①希腊神话中的人物,仇恨自己的兄弟。

班尼翁和普莱朗之间的那座阴暗小丘曾目睹了多少悲惨场面呵!

广阔的视野将心灵引向博大,而狭窄的视野产生偏狭,因此有时大心灵被迫成为小头脑,让·朱安就是一例。

片面性思想仇恨全面性思想,这就是围绕进步的斗争。

家园、祖国,这两个词总结了全部旺代战争,局部思想与总体思想之争,农民与爱国者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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