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德华·博姆斯顿绅士来时,我正在第二次看你的信。因为有许多话要对你说,所以,我的朱莉,我怎么能想到对你谈到他呢?当我们彼此要讲的事情已经够多的时候,还会谈第三者吗?现在,既然你想听,我就给你讲一讲我所知道的情况。
他从辛普尤到锡昂,在锡昂等人从日内瓦派马车来接他到布里克。因为闲着没有事儿干,所以男人们都十分自由,接触的机会多,他就常来找我。一个天生就不太关心别人的英国人,能够和一个喜欢孤独的有心事的人这样来往,我们的交情可以说是足够深的了。我们觉得,我们两人谈得很投机,初次见面我们的心就相当契合,因此,我们在一起相处虽只有一个星期,但我们的交情却能持续一生,如同两个法国人经过八小时的熟悉,就能做到今后永不分离一样。他给我讲他旅途的见闻;我知道他是英国人,所以我相信他将和我谈建筑和绘画的问题。不久,我很高兴地发现,他研究绘画和高大的建筑,也连带研究了风俗和人。他给我讲起美术来,头头是道,话说得很有分寸,一点也不夸张。我认为,他评论美术时,凭感觉发表意见的时候多,作科学分析的时候少,重效果而不注重画法,因此,我认为他这个人很精明。谈到意大利的音乐,他对我也是像对你谈的时候一样,津津乐道,谈得很起劲。他还让我听了几首意大利歌曲,因为他带来一个演奏能手:他那位随身男仆小提琴拉得很好,而他本人大提琴也拉得不错。他为我选奏了几段他认为是哀婉动人的曲调;不过,也许是由于一种对我说来是如此新鲜的乐曲,需要有更懂音律的耳朵才听得懂,或者是由于音调虽美,但过于忧伤,哀怨之情太浓,所以他所选的那几段音乐,我听起来并不怎么好;我觉得,调子倒真是美,不过旋律很古怪,而且缺乏表现力。
这位绅士还很关心我,一再问我现在在干什么。我把可以告诉他的情况全都告诉了他。他建议我到英国去游历,并提出了一些我在一个没有朱莉的国家不可能实现的发财的计划。他对我说,他将到日内瓦去过冬,第二年夏天到洛桑,而且在回意大利以前,还要到韦威去一趟。他对我说的话是实行了的,因此,我们重逢时,心里又有一番新的乐趣。
至于他的个性,我认为,他有点性子急,易冲动,但他为人却很正派,办事很踏实。他自己夸他懂哲学,而且还精通我们以前谈过的那些理论。但实际上,他在气质上是属于他所说的那种有心计的人。因此,他给他的行为所涂抹的淡泊坦然的色彩,只不过是想以美好的理论来掩盖他心中想采取的手段而已。然而,我很难过地得知,他在意大利遇到了几起麻烦,而且几次官司都打输了。
我不知道你说他的态度有点像刺儿头,是指什么事情而言。是的,他对人显得不亲切,但我并未看出他有什么令人厌恶的地方。尽管他对人的态度不像他的心那么热情,而且忽视小节,但我觉得,他并没有什么使人感到不快之处。虽说他没有我们的青年军官从法国学来的那种外表上彬彬有礼的样子,但他也像普通人那样很讲礼貌,而且不炫耀自己,让人一眼就看出他的身分和他的等级,何况他对所有的人都是很尊重的。我讲的这些看法,你是不是认为太天真了?举止不文雅,这是个不能使女人原谅的男人身上的一个缺点,即使他有优点也不行。我很担心,朱莉一成了女人,就一辈子不改女人的看法。
我既然要有啥说啥,我亲爱的女说教人,我就再告诉你一点:你休想不让我行使我的权利;一个渴望得到爱情的人,是根本不听你那些说教的。你要三思,要想一想你已经答应给我的和我理应得到的补偿,因为,你教训我的那些话虽然都很好,但不管你怎么说,沙勒还是值得一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