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他跳将起来,就着披篷,抓起一块更大、更厚的石饼,远远重过法伊阿基亚人玩投掷比赛的那一些,转动身子,松开硕壮的大手,飞出紧握的饼盘。石饼呼响着穿过空间,吓得法伊阿基亚人,操用长浆的水手,以航海闻名的船员,匍匐起身子,朝着地面,躲避疾飞的石块,轻松地冲出他的指尖,超过了所的落点。其时,以一位男子的模样,雅典娜标出落石的击点,开口说道:“即便是个瞎子,陌生的朋友,也可通过触摸,区分出你的坑迹,因它不和群点聚混,而是遥遥领先。不用担心,至少就此项比赛而言,法伊阿基亚人中谁也不能均等或超越你的落点。”

她言罢,卓著的、历经磨难的俄底修斯不胜欣喜,高兴地看到赛场上有人站在他的一边。他再次说话,对法伊阿基亚人,语调更为轻松诙谐:“现在,年轻的人们,你们可竞达我的落点,然后,我想,我可再作一次投掷,和这次一样,或更为遥远。至于其他项目,你们中,要是谁有这份勇气和胆量,尽可上来,和我比试——既然你们已极大地激怒了我——无论是拳击、摔交,还是赛跑,我都绝无怨言。上来吧,法伊阿基亚壮士,不管谁者,除了劳达马斯本人,因为他是我的客主——谁会和朋友争赛?此人必定缺乏见识,或干脆是个无用的笨蛋,倘若置身异邦,竞比挑战,对接待他的客主;他将葬毁自己的求愿。但对其他人,我却不会予以拒绝,亦不会轻视小看,我将领教他们的本事,面对面地竞赛。人间诸般赛事,我项项拿得出手,我知道如何对付溜滑的弯弓,当会率先发箭,击中队群中的敌人,虽然我身边站着许多伴友,全都对着敌阵拉开弓弦。惟有菲洛克忒忒斯比我强胜,在弓技之中,当我们阿开亚人开弓放箭,置身特洛伊地面。但是,同其他人相比,活着的、吃食人间烟火的凡人,我的弓艺远为领先。不过,我将不和前辈争比,不和赫拉克勒斯或俄伊卡利亚的欧鲁托斯争雄,他们甚至敢同不死的神明开弓竞赛。所以,欧鲁托斯死得暴突,不曾活到老年,在自己的房居;愤怒的阿波罗把他杀倒,因他斗胆挑战阿波罗,用他的弓杆。我投得标枪,远至别人射箭一般,只是在跑赛之中,我担心某个法伊阿基亚青壮可能把我赶超:我已被大海,被那一峰峰巨浪整得垂头丧气,疲惫不堪——船上的食物难能维持良久,我的肢腿因之失去了活力。”

他言罢,全场静默,肃然无声,惟有阿尔基努斯开口答话,说道:“你的话语,我的朋友,听来并非出于怨恶。既然此人①把你激怒,在赛场之上,你自然愿意一显本来就属于你的才能——他小看了你,而一个聪达之人应该知晓如何得体地说话,不会贬低你的杰卓。听着,注意我的说道,以便日后告知其他英雄,置身你的家中,坐享肴宴,由妻儿伴同,回忆我们的杰卓,在这些方面,宙斯赐送的技能,开始于我们祖辈生聚的时候。我们不是白壁无假的拳家,也不是无敌的摔交把式,但我们腿脚轻快,亦是出色的水手。我们不厌丰盛的餐肴,从来喜欢竖琴舞蹈,享有众多替换的衣裳,钟恋睡床,用滚烫的热水洗澡。来吧,跳起来吧,法伊阿基亚人中最好的舞手,以便让我们的客人,在他返家之后,告诉他的亲朋,比起别地的人们,我们的航海技术,我们的快腿和歌舞,该有多么精湛。去吧,赶快取来德摩道科斯声音清亮的竖琴,此时正息躺在宫居的某个地方。”

①此人:指欧鲁阿洛斯。

神一样的阿尔基努斯言罢,信使站起身子,返回国王的宫殿,提取空腹的竖琴;与此同时,公众推举的理事们站立起来,一共九位,负责赛比娱乐活动中的事宜,平整出一大片空地,圆形的舞场,而使者亦已取来声音清脆的竖琴,交给德摩道科斯,后者移步中场,身边围站着一群刚刚迈入风华之年的小伙,跳舞的行家,双脚踢踏着平滑的舞场。俄底修斯注视着舞者灵活的腿步,心里赞慕惊讶。

德摩道科斯拨动坚琴,开始动听的诵唱,唱诵阿瑞斯和头戴鲜花冠环的阿芙罗底忒的情爱,他俩如何悄悄行动,初次睡躺在赫法伊斯托斯的居家。阿瑞斯给了她众多的礼物,玷辱了王者赫法伊斯托斯的睡床。太阳神赫利俄斯目察他俩的举动,欢爱在床上,当即送出口信,给赫法伊斯托斯,后者听罢包孕痛苦的讯息,行往自己的工场,带着揪心的愁伤,搬起硕大的砧块,放上托台,锤打出一张罗网,扯不开,挣不断,可把偷情的他俩罩合浦抓。怀着对阿瑞斯的愤恨,他打出这个凶险的机关,前往他的寝房,安放着那张珍贵的睡床,铺开网套,沿着床边的柱杆,围成一圈,且有众多的网丝,悬置在床上,垂自房顶的大梁,纤小细密,像蜘蛛的网线,即便是幸福的神祗亦不能眼察。他设下的机关十分险诈。当布下这张罗网,罩住整个床面,他便动身前往莱姆诺斯,坚固的城堡,受他钟爱的去处,远比人间的其他地方。操用金缰的阿瑞斯对此看得真切,眼见著名的神工赫法伊斯托斯离去,旋即赶往后者光荣的居所,急不可待地企想和头戴花环的库塞瑞娅合欢同床。女神刚从克罗诺斯强有力的儿子宙斯的宫居回返,坐在房内;阿瑞斯走进住房,握住她的手,出声呼唤,说道:“来吧,亲爱的,让我们上床作乐,睡躺一番;赫法伊斯托斯已不在此地,想是去了莱姆诺斯,寻见他的说话唧里呱拉的新提亚朋帮。”

他言罢,阿芙罗底忒欣然应允,偕他走向睡床,平躺床面。一时间,网线四面扑来,精打密编的罗网,神妙的赫法伊斯托斯的工艺,使他俩既动不得手脚,又不能抬起身来,心知中了圈套,业已逃不出捕抓。著名的强臂神工站在他们身边——他已返回家来,不曾抵达莱姆诺斯,因为赫利俄斯一直替他监看,告他事情的进展。他拔腿回家,心情沉重忧悒,站在门边,倾泄粗莽的愤怨,发出可怕的呼啸,对所有的神明叫喊:“父亲宙斯,各位幸福的、长生不老的神仙,来吧,前来看看一幅滑稽、荒酷的奇景!阿芙罗底忒,宙斯的女儿,一贯使我蒙受耻辱,却和杀人害命的阿瑞斯偷情,只因他长得俊美,双脚灵便,而我却生来瘸腿,虽然这不是我的过错,而是父母的责任——但愿他们不曾把我生养下来!你们将会看见,他俩卧躺在我的睡床,拥抱作乐,情意绵长。见此情景,我的心灵痛得发慌。不过,我想他们不会愿意继续睡躺,哪怕只是一会儿,尽管他俩互爱至深;我敢说,他们将无意卧躺,只是无奈我的铸同,把他们紧紧箍扎,直到她的父亲交还所有的财礼,为了这个不要脸的姑娘,我曾作过付偿:他的女儿虽然漂亮,但却不能把激情控掌。”

他言罢,众神接踵而来,拥聚在青铜铺地的官房,包括环拥大地的波塞冬,善喜助信的赫耳墨斯和远射之王阿波罗,但女神们却出于羞涩,全都留在各自的家房。赐送佳美之物的不死者们站在门厅里,眼见神妙的赫法伊斯托斯的杰作,忍俊不禁,哄然大笑——这帮幸福的仙尊。其时,神们望着自己的近邻,开口说道:“恶丑之事,不会昌达。瞧,慢腿的逮着了快腿的,像现在一样,迟慢的赫法伊斯托斯,虽说瘸拐,却设计逮住了阿瑞斯,俄林波斯诸神中腿脚最快的一位;阿瑞斯必须偿付通奸带来的损伤。”

就这样,神们互相议论,一番说告;其时,王者阿波罗,宙斯之子,对赫耳墨斯说道:“赫耳墨斯,宙斯之子,信使,赐造佳美的神明,告诉我,你是否愿意和她同床,被这些强韧的网线蒙罩,睡躺在金色的阿芙罗底忒身旁?”

听罢这番话,信使阿耳吉丰忒斯答道:“但愿此事当真,阿波罗,我的远射之王!即便罩上三倍于此的绳线,不尽的丝网,即便所有的神明,包括女神,全都旁站观望,我仍愿和她一起,睡躺在金色的阿芙罗底忒身旁。”

他言罢,神们哄堂大笑,只有波塞冬例外,不停地恳求,恳求赫法伊斯托斯,著名的神工,要他放出阿瑞斯,送去长了翅膀的话语,对他说道:“让他出来吧,我保证他会按你的要求,当着不死的神祗的脸面,付足所欠的一切,每一分合宜的回偿。”

听罢这番话,著名的强臂神工答道:“波塞冬,裂地之神,不要催我这么做。对可悲的无赖,保证是无用的废物。我怎能把你揪住不放,当着不死的众神,倘若阿瑞斯抽身而去,既躲避了债务,又逃出了线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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