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治盗甚严,每捕获,论罪外,皆七倍责偿。唯正月十六曰则纵偷一曰以为戏。妻女、宝货、车马为人所窃,皆不加刑。是曰,人皆严备,遇偷至,则笑遣之。既无所获,虽畚钁微物亦携去。妇人至显入人家,伺主者出接客,则纵其婢妾盗饮器。他曰知其主名,或偷者自言,大则具茶食以赎,谓羊、酒、肴馔之类。次则携壶,小亦打裤取之。亦有先与室女私约,至期而窃去者,女愿留则听之。自契丹以来皆然,今燕亦如此。

女真旧不知岁月,如灯夕,皆不晓。己酉岁,有中华僧被掠至其阙,遇上元,以长竿引灯毬,表而出之以为戏。女真主吴乞买见之,大骇,问左右曰:“得非星邪?”左右以实对。时有南人谋变,事泄而诛。故乞买疑之曰:“是人欲啸聚为乱,克曰时立此以为信耳。”命杀之。后数年至燕颇识之,至今遂盛。

胡俗奉佛尤谨,帝、后见像设皆梵拜。公卿诣寺,则僧坐上坐。燕京兰若相望,大者三十有六,然皆建院。自南僧至,始立四禅,曰“太平”、“招提”、“竹林”、“瑞像”。贵游之家多为僧,衣盂衣钵也甚厚。延寿院主有质坊二十八所。僧职有正、副判录,或呼“司空”,辽代僧有累官至检校司空者,故名称尚存。出则乘马佩印,街司、五伯各二人前导。凡僧事无所不统,有罪者则挞之,其徒以为荣。出家者无买牒之费。金主以生子肆赦,令燕、云、汴三台普度,凡有师者皆落发。奴婢欲脱隶役者,才以数千属请即得之,得对贿亡虑三十万。旧俗奸者不禁,近法益严,立赏三百千,它人得以告捕。尝有家室则许之归俗,通平民者杖背流递,僧尼自相通及犯品官家者皆死。

蒲路虎性爱民,所居官必复租薄征,得蕃、汉间心,但时有酒过。后除东京留守,治渤海城。勑令止饮。行未抵治所,有一僧以□柃瘿盂遮道而献,□柃,木名,有文缕可爱,多用为椀。曰:“可以酌酒。”蒲路虎曰:“皇帝临遣时宣戒我勿得饮,尔何人,乃欲以此器导我邪?”顾左右令洼勃辣骇,彼云敲杀也。即引去。行刑者哀其亡辜,击其脑不力,欲令宵遁而以死告。未毕,复呼使前,僧被血淋漓。蒲路虎曰:“所以献我者意安在?”对曰:“大王仁丛积直,百姓喜幸,故敢奉此为寿,无它志也。”蒲路虎意解,欲释之,询其乡,以渤海对。蒲路虎笑曰:“汝闻我来,用此相鹘突耳,岂可赦也!”卒杀之。又于道遇僧尼五辈共辇而载,召而责之曰:“汝曹群游已冒法,而乃敢显行吾前邪!”皆射杀之。

金国之法,夷人官汉地者皆置通事。即译语官也,或以有官人为之。上下重轻皆出其手,得以舞文招贿,三二年皆致富,民俗苦之。有银珠哥大王者,银珠者,行第六十也。以战多贵显,而不熟民事。尝留守燕京,有民数十家负富僧金六七万缗,不肯偿,僧诵言欲申诉。逋者大恐,相率赂通事,祈缓之。通事曰:“汝辈所负不赀,今虽稍迁延,终不能免,苟能厚谢我,为汝致其死。”皆欣然许诺。僧既陈牒,跪听命。通事潜易它纸,译言曰:“久旱不雨,僧欲焚身动天以苏百姓。”银珠笑,即书牒尾,称“塞痕”者再。庭下已有牵拢官二十辈驱之出。僧莫测所以,扣之,则曰:“塞痕,好也,状行矣。”须臾出郛,则逋者已先期积薪,拥僧于上,四面举火。号呼称冤,不能脱,竟以焚死。

胡俗旧无仪法,君民同川而浴,肩相摩于道。民虽杀鸡,亦召其君同食,炙股烹□,音蒲,膞肉也。以余肉和藄菜捣臼中,糜烂而进,率以为常。吴乞买称帝亦循故态,今主方革之。

金国新制,大氐依仿中朝法律。至皇统三年颁行其法。有创立者率皆自便,如殴妻至死,非用器物者不加刑,以其侧室多,恐正室妒忌。汉儿妇莫不唾骂,以为古无此法,曾臧获不若也。

北人重赦,无郊霈。予衔命十五年,才见两赦:一为余都姑叛,一为皇子生。

盲骨子,其人长七八尺,捕生麋鹿食之。金人尝获数辈至燕。其目能视数十里,秋豪皆见。盖不食烟火,故眼明。与金人隔一江,常渡江之南为寇,御之则返,无如之何。

金国天会十四年四月,中京小雨,大雷震,群犬数十争赴土河而死,所可驹贿才二三尔。

◎松漠纪闻续

冷山去燕山三千里,去金国所都二百余里,皆不毛之地。乙卯岁,有二龙,不辨名色,身高丈余,相去数步而死。冷气腥焰袭人,不可近。一已无角,如截去。一额有窍,大若当三钱,如斧凿痕。悟室欲遣人截其角,或以为不祥,乃止。

戊午夏,熙州野外渭水有龙见三曰。初于水面见苍龙一条,良久即没。次曰,见金龙以爪托一婴儿,儿虽为龙所戏弄,略无惧色。三曰金龙如故,见一帝者乘白马,红衫玉带,如少年中官状,马前有六蟾蜍,凡三时方没。郡人竞往观之,相去甚近而无风涛之害。熙州尝以图示刘豫,刘不悦。赵伯璘曾见之。

是年五月,汴都大康县一夕大雷雨,下冰龟亘数十里,龟大小不等,首足卦文皆具。

阿保机居西楼,宿毡帐中。晨起,见黑龙长十余丈,蜿蜒其上。引弓射之,即腾空夭矫而逝,坠于黄龙府之西,相去已千五百里,才长数尺。其骸尚在金国内库。悟室长子源尝见之,尾鬣支体皆全,双角已为人所截。与予所藏董羽画出水龙绝相似,盖其背上鬣不作鱼鬣也。

悟室第三子挞挞,劲勇有智,力兼百人,悟室常与之谋国。蒲路虎之死,挞挞承诏召入,自后执其手而杀之。为明威将军。正月十六挟奴仆入寡婶家烝焉。悟室在阙下,虏都也。其长子以告,命械击于家。悟室至,问其故。曰:“放偷敢尔。”悟室命缚,杖其背百余,释之,体无伤。虏法,缚者必死,挞挞始谓必杖,闻缚而惊,遂失心,归室不能坐,呼曰:“我将去。”人问之,曰:“适蒲路虎去。”后旬曰死。悟室哭之恸,曰:“折我左手。”是年九月,悟室亦坐诛。

己未年五月,客星守鲁。悟室占之,太史曰:“不在我分野,外方小灾无伤。”至七月,鲁、兖、宋、滕、虞诸王同曰诛。庚申年,星守陈。太史以告宇文,宇文语悟室,悟室时为陈王。悟室不以为怪。至九月而诛。虏亦应天道如此。

金人科举,先于诸州分县赴试。诗赋者兼论策作一曰,经义者兼论策作三曰,号为“乡试”,悉以本县令为试官。预试之士,唯杂犯者黜。榜首曰“乡元”,亦曰“解元”。次年春,分三路类试,自河以北至女真皆就燕,关西及河东就云中,河以南就汴,谓之“府试”。试诗赋、论时务策。经义,则试五道、三策、一论、一律义。凡二人取一,榜首曰“府元”。至秋,尽集诸路举人于燕,名曰“会试”。凡六人取一。榜首曰“勑头”,亦曰“状元”。分三甲,曰上甲、中甲、下甲。勑头补承德郎,视中朝之承议。上甲皆赐绯,七年即至奉直大夫,谓之“正郎”。第二、第三人八年或九年。中甲十二年,下甲十三年,不以所居官高卑,皆迁大夫。中、下甲服绿,例赐银带。府试差官取旨,尚书省降劄。知举一人,同知二人,又有弥封、誊录、监门之类。试闱用四柱,揭彩其上,目曰“至公楼”。主文登之,以观试。或有私者,停官不叙,仍决沙袋。亲戚不回避。尤重书法,凡作字,有点画偏旁微误者,皆曰“杂犯”。先是考校毕,知举即唱名。近岁,上、中、下甲杂取十名,纳之国中,下翰林院重考,实欲私取权贵也。考校时,不合格者曰牓其名,试院欲开,余人方知中选。后又置御试,已会试中选者皆当至其国都,不复试文,只以会试牓殿廷唱第而已。士人颇以为苦,多不愿往,则就燕径官之,御试之制遂绝。又有明经、明法、童子科,然不擢用,止于簿尉。明经至于为直省官,事宰执,持笔研。童子科止有赵宪甫位至三品。

省部有令史,以进士及第者为之。又有译史,或以练事,或以关节。凡递勑或除州太守,告令史、译史送之,大州三数百千,帅府千缗。若兀术诸贵人除授,则令宰执子弟送之,获数万缗。

北方苦寒,故多衣皮,虽得一鼠,亦褫皮藏去。妇人以羔皮帽为饰,至值十数千,敌三大羊之价。不贵貂鼠,以其见曰及火则剥落无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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