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和)二年〔一〕(乙丑、一八五)
〔一〕据上卷改。
春二月丁卯,故太尉刘宽薨。赠车骑将军,谥曰昭烈侯。
宽字文饶,弘农华阴人也。少好学,博通群书。稍迁东海〔一〕、南阳太守,遇民如子,口无恶言,吏民有罪,以蒲鞭鞭之〔二〕,示耻辱而已。其善政归之于下,有不善辄自克责,庶民爱敬之。好与诸生论议,行县使三老、学生自随,到亭传辄复讲论,教化流行,不严而治。尝有客遣奴酤酒,久而不还,及其还也,客不堪之,骂詈曰:“畜产!”宽须臾遣人视之曰:“此人也,骂言畜产,恐其自杀。”夫人欲试宽一恚,伺当朝会,装严已讫,使婢奉肉羹一盂,宽手未得持,放羹衣上。婢急收羹,宽言:“徐,徐!羹烂汝手!”其宽裕如此,内外称为长者,上深悼之。
〔一〕隶释刘宽碑、范书均作“东海相”。
〔二〕古者,鞭用生皮为之,宽代之以蒲草。
袁宏曰:在溢则激,处平则恬,水之性也。急之则扰,缓之则静,民之情也。故善治水者,引之使平,故无冲激之患。善治人者,虽不为盗,终归刻薄矣。以民心为治者,下虽不时整,终归敦厚矣。老子曰“古之为道者,不以明民,将以愚之。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也”〔一〕。
〔一〕疑“古之”下脱“善”字。语见德经。
羌胡寇三辅,车骑将军皇甫嵩征之。
己酉,南宫云台灾。庚戌,乐城门灾〔一〕,延及北阙、嘉德殿、和欢殿。本志曰:“云台者,乃周家之所造也,图书珍宝之所藏。京房易传曰:“君不思道,厥妖火燃宫。”天戒若曰:“刑滥赏淫,何以旧典为!”故焚其秘府也。”
〔一〕胡三省曰:“据续汉志,盖乐成殿门也。“城”当作“成”。五行志作“乐成门”。刘昭曰:“南宫中门也。””又按己酉、庚戌二日均在丁卯之前。或袁宏倒叙耳。
收天下田亩十〔钱〕(岁)〔一〕,以治宫室。州县送材及石,贵戚〔因〕缘贱买入己〔二〕,官皆先经贵戚然后得中。宫室连年不成,天下骚扰,起为盗贼。
〔一〕据续汉书、范书灵帝纪改。
〔二〕御览卷九二引续汉书:“黄门常侍断截州郡送林、文石,掌主史谴呼不中,退卖之,贵戚因缘贱买,十倍入官,其贵戚所入召者,然后得中。”范书改“送林文”作“送材木”,“石”作“召”。按袁纪之文,“林”作“材”是,“石”作“召”非,而“文”乃“及”之误。按续汉书,袁纪脱“因”字,故补之。
司徒袁隗久病罢。
三月,廷尉崔烈为司徒。
边章、韩约寇三辅,中郎将董卓副皇甫嵩讨之〔一〕。
〔一〕范书皇甫嵩传与袁纪同,而灵帝纪与通鉴均作“北宫伯玉等寇三辅”。按董卓传,中元元年冬,“北地先零羌及枹罕河关群盗反叛,遂共立湟中义从胡北宫伯玉、李文侯为将军,杀护羌校尉冷征。伯玉等乃劫致金城人边章、韩遂,使专任军政。明年春,将数万骑入寇三辅”。故诸记均不误。
于是关陇扰攘,发役不供。司徒崔烈欲弃叙州,议郎傅燮进曰:“斩司徒,天下乃安!”有司奏燮廷辱大臣〔一〕。有诏问本意,对曰:“昔冒顿至逆也,樊哙为上将,云:“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愤激奋励,未失臣节也,不顾计之当与不当耳。季布犹廷斥曰:“哙可斩!”前朝是之〔二〕。今叙州天下之冲要,国家之蕃卫也。尧舜时禹贡载之〔三〕,殷周之世列为侯伯〔四〕。高祖平海内,使郦商别定陇右;世宗拓境,列置四郡,议者以为断匈奴之右臂。今牧御者失理,使一州叛逆,天下骚动,陛下不安寝食。烈为宰相,不念思所以缉之之策,乃欲弃一方万里之〔土〕(士)〔五〕,臣窃惑之。左衽之虏得此地,为患数世。今以劲士坚甲利兵,奸雄因之为乱,此社稷之深忧也。且无叙州则三辅危,三辅危则京都薄矣。若烈不知忧之,是极弊也;知而欲弃,是不忠也。二者择而处之,烈必有之。”遂从燮议,亦不罪烈。由是朝廷益重燮,每公卿缺议,辄归燮。
〔一〕“有司”,乃尚书郎杨赞。
〔二〕冒顿为书嫚吕后,廷议,哙作是言。时季布曰:“夫高帝将兵四十余万众,困于平城,今哙柰何以十万众横行匈奴中,面欺!且秦以事于胡,陈胜等起。于今创痍未瘳,哙又面腴,欲摇动天下。”事见史记季布传。
〔三〕尚书禹贡所言古雍州之地,即包括汉叙州也。
〔四〕嬴姓于殷多贵显,中潏即在西戎。周时非子居犬丘,邑之秦。秦襄公以兵送平王东迁,赐岐以西之地,封为诸侯。事并见史记秦本纪。
〔五〕据范书及通鉴改。
夏五月,太尉邓盛久病罢。太仆张延为太尉。
六月,以讨张角功封中常侍张让等十二人为列侯。
秋七月,车骑将军皇甫嵩征边章、韩约无功免〔一〕。
〔一〕嵩前讨张角,见中常侍赵忠舍宅踰制,奏没入之。又中常侍张让私求钱五千万,嵩不与。故二人诬奏之,遂征还,收左将军印绶,削户六千。
八月,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讨章、约。
九月,特进临晋侯杨赐为司空。
冬十月,司空杨赐薨。策曰:“司空临晋侯赐,华岳所挺,九德纯备〔一〕,三叶宰相〔二〕,辅国以忠。昔朕初载,受道帷幄,遂阶成勋,以陟大猷。师范之功,既昭于内;弼亮之勤,亦着于外。虽受茅土,未答厥勋,哲人既殁,将谁咨度?朕甚悼焉!今使左中郎将郭仪持节追赠特进司空骠骑将军印绶〔三〕,谥曰文烈侯。”
〔一〕书皋陶谟曰:“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强而义。”此所谓九德。
〔二〕杨震、杨秉、杨赐三世三公。
〔三〕范书作“追位特进,赠司空骠骑将军印绶”,是。
赐字子献〔一〕,笃志于学,闲居教授,不应州郡之命。辟梁冀府,非其好也,因谢病去。举高第,稍迁越骑校尉、光禄大夫。灵帝初,与刘宽、张济侍讲于华德殿〔二〕。初,张角等诳耀百姓,天下惑之,襁负至者数十万人。赐时居司徒。谓刘陶曰:“闻张角等党辈炽盛,稍益滋蔓,今若下州郡捕讨,恐惊动丑类,遂成反乱。今欲切敕刺史、二千石,采别流民,咸遣护送各归本郡,以孤弱其党,然后乃诛其渠帅,可不劳众而定。何如?”陶曰:“此孙子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三〕,庙胜之术也〔四〕。”赐遂上书言之。会赐去位,事留中。后帝徙南宫,阅故事,得赐所上奏及讲时注籍,乃感悟,遂下诏曰:“大司〔徒〕(马)杨赐〔五〕,敦德允元,忠爱恭懿,亲以尚书侍讲〔六〕。累评张角始谋,祸亹未彰,赐陈便宜,欲缓诛夷,令德既光,嘉谋怛然。诗不云乎:”无德不报,无言不雠。“故褒城君孔霸,故太尉黄琼侍讲先帝,并宜受茅土之封。”赐上言曰:“臣前与故太尉刘宽、司徒张济并被侍讲,俱受三事;张角谋乱,又共陈便宜,而独蒙师傅之泽,茅土之祚,而宽、济不蒙云雨之润。乞减赐户,以封宽、济。”上虽不听,嘉其至诚,乃封宽为遂乡侯、济子根为蔡阳侯。赐子彪忠厚有孝行,复纂其家业。
〔一〕按东观记、范书均作“字伯献”,谢承书作“伯钦”,三载互异,未知孰是。
〔二〕范书杨赐传作“华光殿”。注引洛阳宫殿名曰:“华光殿在崇光殿北。”
〔三〕见孙子兵法谋攻篇。
〔四〕孙子兵法计篇曰:“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其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李筌曰:“夫战者,决胜庙堂,然后与人争利。”
〔五〕前此赐任司徒,作“司马”,系传刻之误,故正之。
〔六〕建宁初,常当受学,诏三公举通尚书桓君章句。三公以杨震曾受欧阳尚书于桓郁,后世传其学,故举震孙赐,入侍讲禁中。
光禄勋许相为司空〔一〕。
〔一〕范书作“光禄大夫”。
十一月,张温、董卓击章、约,破之,约走金城。
是岁于后园造黄金堂,以为私藏,闭司农金钱缯帛,积之于中。又还河间置田业,起第观。上本侯家,居贫。即位常曰:“桓帝不能作家,曾无私钱。”故为私藏,复寄小黄门、常侍家钱至数千万。由是中官专朝,奢僭无度,各起第宅,拟制宫室。上尝登永安(乐)候台〔一〕,黄门、常侍恶其登高,望见居处楼殿,乃使左右谏曰:“天子不当登高,登高则百姓虚。”自是之后,遂不敢复登台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