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七月乙丑,新江西转运判官贾直清乞于县宫中选有出身人兼县学教导,上谓大臣曰:“州县选官教导,乃教化本原。将来三年科场,亦有人材可备采择。”乃令礼部参酌,如所请。癸未,提举太平兴国宫张嵲献《绍兴中兴复古诗》,诏嘉奖。

八月癸巳,权礼部侍郎沈该乞四川类省试合格不赴殿试人,第一等并赐进士出身,余人同出身,从之。自行在、吴中蜀士不就廷试,榜首率依第三人推恩,讲和后稍稍来奉大对。是举类试策问古今蜀人材盛衰之故,而德阳何耕对策,极论蜀士徇道守节,无心于世,引楚相子文三仕三已之说为证。又言:“李固无大雅之明哲,卒犯于跋扈将军之手,议者固已少之。若相如作《封禅书》,盖孟子所谓逢君之恶。扬子云作《美新》以媚贼,又蜀人所羞道。”有司定为榜首。秦桧见其州里,大恶之,曰:“是敢与张德远为地邪!”丙申,签书枢密院事汪勃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丁酉,工部尚书詹大方签书枢密院事,寻权参知政事。戊戌,知郢州赵叔法代还,言:“陛下登用耆德,专任一相,坐致丕平。望以今日得人专任之效宣付史馆。”癸丑,进呈。上顾秦桧曰:“此卿之功也。朕记卿初自敌中归,尝对朕言:“如欲天下无事,须是南自南,北自北。”遂首建讲和之议,朕心固已判然,而梗于众论,久而方决。今南北罢兵六年矣,天下无事,果如卿言。”

闰八月庚申,秦桧奏:“两国通和,农民安业,垦田渐广。乞免江浙、湖南今年和籴。”上大喜,曰:“朕向在河朔,见民以为苦。朝廷所降本钱,州县往往移用,不以时给,纵有给处,又为吏多端乞取,十不得一二。今幸时和岁丰,军储粗足,朕岂得已而不已也?”戊辰,权礼部侍郎陈诚之请太学生入学五年不与荐及公试不入等者除其籍。从之。改行在熟药所为太平惠民局。丙子,知福州薛弼言:“本州亢旱,既而大雨。忽传候官县有竹实如米,老稚采取,所得几万斛,饥者赖以济。此盖明天子圣德所感,上相燮理之效,实为中兴上瑞。伏乞详酌施行。”诏付史馆。癸未,执政进呈监察御史陈夔论州郡岁以常平米廪给贫民,今多移用,乞令监司觉察。上曰:“此诚仁政所先。比年州县奉法不虔,或侵支盗用,而监司失于检察;或赈济无术,而僻远穷困之民不得均被其惠,非所以称朕矜恤元元之意。宜令户部措置。”乙酉,初,福建路自创奇兵,而草寇悉平。诏以巡检陈敏所部奇兵四百及汀、潭戍兵之在闽者并为殿前司左翼军,留戍其地。时江海之间盗贼间作,乃分置诸军以控制之,如泉之左翼、赣之右翼、循之摧锋、明之水军,皆隶本司,由是殿前司兵籍为天下冠。

九月丙午,签书枢密院事詹大方薨。

冬十月丙辰,御史中丞余尧弼为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庚午,上曰:“知县乃铨注,员多难辨真否,但治行者优擢,罪恶者重责,则咸知劝惩,因此可以得人才矣。”

十一月己亥,新州编管人胡铨移吉阳军编管。先是,太师秦桧尝于一德格天阁下书赵鼎、李光、胡铨三人姓名。时鼎、光皆在海南,广东经略使王锜问知新州张棣曰:“胡铨何故未过海?”铨尝赋词云:“欲驾巾车归去,有豺狼当辙。”棣即奏铨毁谤当途,语言不逊,于是送海南编管。命下,棣选使臣游祟部送,封小项筒过海,铨徒步赴贬,人皆怜之。至雷州,守臣王趯廉得崇以私茗自随,械送狱,且厚饷铨。壬寅,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桂阳监居住郑刚中再责濠州练团副使、复州安置。

十二月乙卯朔,上谓大臣曰:“闻绍兴饥民有渡江者,可令临安优给路费遣还。”时明、越、秀、润、徽、婺、饶、信州皆旱,民多流散。上命有司发粟减赋。至是,复令常正官亲往赈给之,毋致失所。庚申,知宣州秦棣卒,官给葬事。棣在宣城,州之何村有富民酿酒,棣遣巡检将吏士捕之,夜半围其家,民疑其强盗也,即手鼓聚邻里共执之,走诉诸棣,棣怒,取民及其子孙三人,用麻绳通缠其体,自肩至足,然后各杖之百,及解缚,三人皆死。其惨毒如此。丙寅,诏提举常平宫分遣属吏赈恤流民,且贷其春耕之费。尚书省批状:四川营田,就委都统制检察措置耕种,将每年所收斛斗,除分给官兵并桩留次年种子外,尽数报总领所拘收,充减免成都府路对籴米十二万石之数。旧营田事隶宣抚司,及司废,乃有是命。戊辰,饶州进士张阐上书,乞将四等、五等下户绍兴十七年已前拖欠冬苗及诸色官物,已倚阁者即与蠲放,未倚阁者,即权倚阁。上谓大臣曰:“如实无可纳,徒有追人,亦足矜也。”乃付户部。既而户部乞诸路灾伤及五分处,下户欠十六年租税除形势外,并与蠲放;十七年分倚阁。如违,当职官重行黜责,仍令宪臣觉察。从之。壬申,宰执进呈经界事讫,上曰:“诸州月桩钱昨已例减,要当尽行除罢。”秦桧即谕户部侍郎李椿年、宋贶,以经总钱措置赡军。

己巳绍兴十九年春正月丁亥,诏绍兴府第四、第五等户去年未纳租税并权与倚阁,以旱伤最甚,用提举常平宫秦昌时请也。甲午,将作监丞黄敏行面对,乞戒州县谨务限之制,毋得夤缘追呼,以妨东作。诏申严行下。

二月丁卯,左奉议郎范如圭添差权通判邵州。如圭为校书郎,以论讲和事去国,闲居凡十年。乙亥,诏自今监司、守臣代还入见,并令以民事奏陈。先是,上谕大臣曰:“监司、郡守得替上殿,本欲知民间利病。近来所奏,姑应文书,多不及民事。宜行告谕。”故有是旨。辛巳,诏临安府日下给米赈济流民。时浙东大饥,其小民行乞都市,有馁死者。上闻闵焉,故有是命。

三月癸未朔,日有食之,阴云不见。上不视事,百官守职,过时乃罢。庚寅,宰执进呈普安、恩平二王得旨令温习旧书。上曰:“《春秋》乃旧所习读,尝问以经中数事,欲其通解,盖其义渊奥,须能识圣人之用心,方有自得处。若泥诸儒之说,拘而不通,失经旨矣。”时普安郡王在藩邸,绝意声色,常以经史自娱,凡六籍之文,悉加讲读,夜则观古人文集,暇则握笔赋诗、鼓琴习射而已。丙申,上语秦桧:“闻诸郡奏狱空,例皆以禁囚于县狱,或厢界寄藏,此风不可滋长。自今有奏狱空者,当令监司验实,如有妄诞,即行按治,仍命御史台察之。若不惩戒,则奏甘露、芝草之类,崇饰虚诞,无所不至矣。”庚子,上谕大臣曰:“淮甸久平,宜加经理。民复业者,令守令多方恤之,使尽力田亩,数午后方可起税。”甲辰,诏责授团练副使、复州安置郑刚中许用议减特免禁锢,移封州安置。初,秦桧怒刚中不已,捕其子良嗣与将吏宾客,即江州同系,掠治无全肤。狱成,特有是命。良嗣贷死,送柳州。刚中至贬所,守臣赵成之希桧意,每窘辱之,刚中竟卒于贬所。

《讲义》曰:秦桧之取三大将兵权也,刚中阿于桧曰:“前所共忧者,一日变为安平之道。庙堂不动声色,而三大将惟恐奉上兵籍之不先。彼曲士不通世务挟口以议败者,亦皆言塞意顺。”谓此非常之举,因为桧陈善后之策凡七事,非不忠于桧也。一旦积怒,贬死遐荒,将吏宾客无得免者,则世之附丽非人、以媒进取者,亦可以为商鉴矣。

戊申,知普州王辅代还,言:“仁政必自经界始,尚恐蜀远,未闲指画。或有谬误,乞诫敕有司刻意奉行。”上曰:“四川道远,倘如辅所陈,则税愈不实矣。可令措置经界官觉察奏劾。”巳酉进呈,上曰:“州县官奉行如法,其推恩勿限员数,庶人人知劝。正经界、均税赋极为便民,推行之初,臣僚有肆异议图沮坏者。暨平江均税毕,纷纷之议始息。”

夏四月己未,上曰:“治道民事为急,数十年来,吏习苟简,民受其弊。必令监司、守臣遵奉诏条,留意拊循,使民乐其生。”秦桧曰:“保正耆户长元立法,止令管烟火桥道。今承文书市物雇夫,以至县官之所私用,种种责办,革而去之,其利不减于经界。”上曰:“朕顷在河朔,亲见其弊。若县令不得人,民一充役即破产。能去此弊,极为便民。”庚申,诏御史、监司、守臣如前旨。丙寅,主管台州崇道观张邵言:“师臣桧有阴功隐德,世所未及知者。臣被旨出使敌军,有荣州团练使李子厚言:秦公曾为徽宗皇帝撰长书抵金帅尼雅满,引大义以譬晓谯责之,黏罕有惭色。桧耻自炫,不欲言于人,是以世不得知之。伏望宣付史馆。”上曰:“得此书,庶几不致暖昧。可付史馆。”戊辰,秦桧奏:“昨日蒙御前降到曹勋所藏臣向在北廷代徽宗作书藁,书中开陈,与今日事无一不合,因知讲和本出徽宗圣意。”上曰:“自顷用兵,朕知其必至于讲和。而后止在元帅府时,朕不知有身,但知有民,故惟和好是念。”桧曰:“此所以诞受天命。”上曰:“用兵盖不得已,岂可乐攻战?中国之有夷狄,犹阳之有阴,自古无殄灭之理。使可殄灭,秦皇、汉武为之矣。本朝真宗与契丹通和百有余年,民不知兵;神宗虽讲武练兵,实未尝用。朕自始至今,惟以和好为念,盖兼爱南北之民,以柔道御之也。”是日,日左右生青赤黄珥。太史局言:系是祥应,乞付史馆。从之。庚寅,张邵充敷文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制词略曰:“惟时秉节之臣,亲见特书之事。诵说贤宰,彭明尤切。”邵自北方还即被逐,闲居凡七年,乃上此奏焉。建康府言甘露降。是月,太白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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