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官》,小史“奠系世,辨昭穆。”谱牒之掌,古有专官。司马迁以《五帝系》牒、《尚书》集世记,为《三代世表》,氏族渊源,有自来矣。班固以还,不载谱系。而王符《氏姓》之篇,(《潜夫论》第三十五篇。)杜预《世族》之谱,(《春秋释例》第二篇。)则治经著论,别有专长,义尽而止,不复更求谱学也。自魏晋以降,迄乎六朝,族望渐崇。学士大夫,辄推太史世家遗意,自为家传。其命名之别,若《王肃家传》、虞览《家记》、范汪《世传》、明粲《世录》、陆煦《家史》(陆史十五卷。)之属,并於谱牒之外,勒为专书,以俟采录者也。至於挚虞《昭穆记》、王俭《百家谱》、以及何氏《姓苑》、贾氏《要状》(贾希鉴《氏族要状》十五卷。)诸编,则总汇群伦,编分类次,上者可裨史乘,下或流入类书,其别甚广,不可不辨也。族属既严,郡望愈重。若沛国刘氏,陇西李氏,太原王氏,陈郡谢氏,虽子姓散处,或本非同居,然而推言族望,必本所始。后魏迁洛,则有八氏、十姓、三十六族、九十二姓,并居河南、洛阳。而中国人士,各第门阀,有四海大姓、州姓、郡姓、县姓,撰为谱录。齐梁之间,斯风益盛,郡谱州牒,并有专书。若王俭、王僧孺之所著录,(王俭《诸州谱》十二卷。王僧孺《十八州谱》七百卷。)《冀州姓族》、《扬州谱钞》之属,不可胜纪,俱以州郡系其世望者也。唐刘知几讨论史志,以谓族谱之书,允宜入史。其后欧阳《唐书》,撰为宰相世系;顾清门钜族,但不为宰相者,时有所遗。至郑樵《通志》,首著《氏族》之略,其叙例之文,发明谱学所系,推原史学不得师承之故,盖尝慨切言之。而后人修史,不师其法,是亦史部之阙典也。

古者,瞽蒙诵诗,并诵世系,以戒劝人君。《国语》所谓“教之世,而为之昭明德”者,是也。然则奠系之属,掌於小史,诵於瞽蒙,先王所重;盖以尊人道而追本始也。当时州闾族党之长,属民读法;乡大夫三年大比,考德艺而献书於王;则其系世之属,必有成数,以集上於小史,可知也。夫比人斯有家,比家斯有国,比国斯有天下。家牒不修,则国之掌故,何所资而为之徵信耶?《易》曰:“天与火同人。君子以类族辨物。”物之大者,莫过於人。人之重者,莫重於族。记传之别,或及虫鱼;地理之书,必徵土产;而於先王锡土分姓,所以重人类而明伦叙者,阙焉无闻,非所以明大通之义也。且谱牒之书,藏之於家,易於散乱;尽入国史,又惧繁多;是则方州之志,考定成编,可以领诸家之总,而备国史之要删,亦载笔之不可不知所务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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