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九庙成,献皇帝庙止修时祀,以避丰祢之嫌。
十七年(戊戌,一五三八)五月,议集明堂秋飨礼。先是,皇考献皇帝止举时祀,不祀太庙。於是扬州府同知致仕丰坊上言:“孝莫大於严父,严父莫大於配天。宜建明堂,尊皇考为宗,以配上帝。又天下郡邑,宜各立明堂,岁时祝拜君上,以尊朝廷。勿寄位释宫,亵体统。”下礼部议。坊,熙子也。尚书严嵩上言:“诸儒论礼不一。臣惟明堂、圜丘皆以事天地。今大祀殿在圜丘之北,正应古之方位。明堂秋飨之礼,即此可行,不必更建。至於侑飨之礼,《传》以为万物成形於秋,故秋祀明堂,以父配之。自汉武迨唐、宋诸君,莫不皆然,主亲亲也。至於钱公辅、司马光、孙拚、程、朱诸贤所论,主祖宗之功德。今以功德则宜配文皇;以亲则宜配献皇。第揆以严父之旨,以皇考而不得配,陛下庸有所弗宁矣。至於称宗之礼,则未有帝宗而不祔太庙者。臣不敢妄议,以负陛下,惟圣明裁择。”帝以示夏言,言不敢议。帝曰:“明堂秋飨,宜於奉天殿行之,其配享皇考称宗,不为过情,何在为不宜也。”复命集议。户部侍郎唐胄疏争之,曰:“三代之礼,莫备於周。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帝。未闻成王以严父之故,废文王配天之祭,移於武王也,皇上嗣统之初,廷臣执为人後之说,於是力正大伦者,惟张孚敬、席书诸臣。及何渊有建庙之议,陛下嘉答诸臣,亦云:‘朕奉天法祖,岂敢有乾太庙!’顾今日乃惑於丰坊耶?臣谓明堂之礼,诚不可废。惟当奉大宗配,於礼为宜。若献皇帝得圣人为之子,不待称宗议配,而专庙之享,百世不迁矣。”疏入,上大怒,下胄锦衣狱,出为民。尚书嵩乃上言:“考秋飨成物之旨,严父配天之文,皇考侑飨,允合周道。”帝嘉纳之。
秋七月,议祔皇考於太庙。初,帝因严嵩请,既敕礼部议,又谕嵩曰:“太宗靖难,功与开创同,当称祖以别之。”嵩遂上议曰:“古者父子异昭穆,兄弟同世次。殷有四君一世而同庙,不系父子故也。晋则十一室而六世,唐则十一室而九世。宋真宗诏议太庙礼,学士宋湜议以太祖、太宗合祭同位。其後禘祫图,又以太祖、太宗同居昭位,皆古事之可据者。皇考亲孝宗弟,臣谓宜奉皇考於孝宗之庙。我太祖即位,仁祖虽自布衣,必享天子之祀。皇考顾独阙焉,圣心必有所不安。”又曰:“古礼:宗,无定数;祖,非有功者不得称。汉世称祖者二:高祖,世祖。光武再造汉室,故无二祖之嫌。我文皇定鼎持危,功莫大焉。尊称为祖,圣见允宜。”嵩奏出,群臣翕然无异议。时张孚敬死已六年矣。
九月辛巳,奉太宗文皇帝为成祖,皇考献皇帝为睿宗。癸未,祔皇考於太庙。
辛卯,大飨上帝於玄极殿,奉睿宗配享。
二十年(辛丑,一五四一)夏四月辛酉,九庙灾。时久阳不雨,是日初昏,阴雨骤至,大雷雹以风。忽震火起仁庙,烈风嘘之。须臾,毁其主,延及成祖主,亦毁,遂及太祖昭穆群庙,惟献庙独存。
二十四年(乙巳,一五四五)秋七月,太庙成,布诏天下。
穆宗隆庆元年(丁卯,一五六七)春三月,礼科左给事中王治上言:“献皇帝入庙称宗,在今日犹有当议者。盖献皇虽贵为天子之父,实未尝南面临天下,而今乃与祖宗诸宗、诸帝并列;虽亲为武宗之叔父,然尝北面武宗,而今乃设位於武宗之右。揆之古典,终为未合。故先帝於献皇帝祔庙之後,世庙之享,犹不忘设。是先帝之心,亦自有不安者。臣以为献皇祔太庙,千万岁後,不免递迁;若专祀世庙,则亿万世不改。惟陛下下廷臣议求至当,以妥献皇之灵,以光先帝大孝。”章下所司,格不行。
谷应泰曰:
孝宗仁圣,麟趾不蕃。武庙盘游,前星失耀。再世衰微,古今至变也。当是时,重继嗣者私恩,重承统者大义。而世宗以臣绍君,以弟承兄。敷天臣民,谁忍孝宗之嗣一传卒斩者?既已斩焉,则忠臣义士不能复续,求其同气之近者立之,统在嗣亦在矣。所以武宗遗诏,不敢子视世庙也。既已兄称武庙,因欲并考孝宗,则孝以无孙反因得子,於义为诬;称子逼武,二统嫌孝,於理亦碍。况父子至亲,岂可隔世轶代,妄相附属?比之定陶、濮王生视寝膳,死视敛含,曾有鞠飬之恩,蚤定父子之分者,迥相判也。既不考孝,即考兴献,天下有无父之人乎?汉宣不皇其父,未尝不考皇孙;光武不皇其父,未尝不考南顿。既考兴献,即当皇兴献,天下有子为天子,父为列侯者乎?据称兵逆父,遂不敢皇,犹之舜不王瞍,禹不王鲧也。兴献以肇篆启圣,俨然皇焉。亦犹之周王王季,周王文王也。汤不王商癸,而周王王季;光武不王南顿,而世宗王兴献。踵事增华,礼以义起,孝子之至也。所疑者,考兴献,则疑於无孝宗;皇兴献,则疑於跻武宗。凴几弥留,奉迓入继,不能得世宗而延其嗣,反欲召兴献而乱其统,此举朝所以沸腾,百官所以号泣也。不知太庙者,承统之地,皇而不庙者有异;称宗者,继统之名,皇而不宗者亦殊。懿文太子亦得为康皇帝,英宗斥郕王,然亦称景泰帝。不入庙,则地不逼;不称宗,则名不嫌。亲近则尊,亲尽则祧。辟之遥除之官,追赠之号。曲体罔极之私情,无预朝廷之名器。乃世宗尊为天子,必欲使之不王其父;兴献为天子父,必欲与之共臣其子,此则议礼诸臣之过也。至於观德殿足矣,必欲迁近太庙,与之同门;献皇帝足矣,必欲削去“兴献”,崇加徽号。见太后於世庙,着献皇之《实录》,折衷礼经,毋乃不伦。兴国皇太后圣旦,则宴赉有加;昭圣皇太后千秋,即传免朝贺。传闻乖异,存殁伤心。卒之不加宗,不入庙,杀徽称,止迁葬,则亦璁、萼有功於存统也。
若夫廷和等之伏阙呼号,甚於牵裙折槛;世宗之疾威杖戍,竟同元佑党人。大礼未成,大狱已起,君臣交失,君子讥焉。而廷和戮及身後,杨慎谪死贬所。濮议诸臣,旋蒙赐还;兴国之狱,无复金鸡。此则世宗乏锡类之仁,亦璁、萼诸人无休休之量也。至於丰坊倡议,严嵩附和,严父之说兴,睿宗之号进。孝宗几疑通宫,武庙嫌跻新鬼,以明察始,以丰祢终。盖丰坊固子政之刘歆,分宜实议礼之林甫,善作者不必善成。惜乎!不令张孚敬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