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己亥,一四一九)冬十二月,巡按交趾御史黄宗载上言:“交趾人民新入版图,劳来安辑,尤在得人。而郡县官多两广、云南举贡,未历国学,遂授远方,牧民者不知抚字,理刑者不明律意,若俟九年黜陟,废弛益多。宜令至任二年以上者,巡按御史及布、按二司严加考核,上其廉污能否以凭黜陟。”疏上,报可。

十八年(庚子,一四二〇)夏五月,敕丰城侯李彬:“叛寇黎利、潘僚、车三农、文历等迄今未获,宜尽心画方略,早灭此贼。”交趾左参政冯贵、右参政侯保讨黎利,战死。保,真定赞皇人,由国子生知广城县,有善政。初设交趾郡县,择人抚治,升交州知府,迁参政。时黎利剽掠郡县,保率民兵筑堡於要害御之。贼来攻,保与战不胜而死。贵,湖广武陵人,举进士,为给事中。升交趾参政,能抚辑流民,归附者众。有土兵二万余人,皆劲勇习战,每出阵有功。後中官马骐疾之,尽夺其土兵。及黎利反,众强贵剿捕。独以羸卒数百,遇贼兵众,贵力战而死。保为政廉恕,贵有方略,其死也,人皆惜之。

十九年(辛丑,一四二一)夏五月,丰城侯李彬上言:“交趾地荒远,不通馈运,乞依各都司卫所例,分军屯田以供粮饷,度地险易为屯守徵调之多寡。”从之。

秋九月,李彬言:“黎利奔老挝。进兵讨捕,老挝辄遣头目览耆郎阻我兵勿入境,云即发兵,大索到送军门。久之,竟不获利。”上以老挝匿贼持两端,令彬遣头目至京诘之。寻召彬还,以荣昌伯陈智代。

冬十月,赦黎利为清化知府,遣内官山寿谕利,竟不赴。

二十二年(甲辰,一四二四),仁宗即位,黎利自老挝复还宁化州,伪求降,不出。

九月,掌交趾都司都督方政与黎利战於义安府茶龙州,不利,昌江卫指挥伍云死之。都指挥陈忠与黎利战於清化,破走之。命召工部尚书黄福还京。敕兵部尚书陈洽代掌交趾布、按司事,仍参赞军务。福治交趾,视民如子,劳辑训饬,每戒郡邑吏修抚字之政。新造之邦,政令条画,无巨细咸尽心焉。中朝士大夫以迁谪至者,必加賙恤,拔其贤者与共事。中官马骐,怙恩肆虐,福数裁抑之。骐诬奏福有异志,文皇知其妄,得寝。福居交趾十八年,上念其久劳於外,召还。交人扶老携幼送之,皆号泣不忍别。

冬十一月,交趾参将保定侯孟英、荣昌伯陈智言:“山寿未至,黎利复反,先後破茶龙、谅山,茶龙守琴彭、谅山守易先皆坚守,力尽,俱死之。”命候山寿至彼,计议确当以闻。

仁宗洪熙元年(乙巳,一四二五)春二月,以荣昌伯陈智为征彝副将军,讨黎利。

冬十月,总交趾布、按二司兵部尚书陈洽奏:“贼首黎利名虽求降,实则携贰,招聚逆党,日以滋蔓,望敕总兵早灭此贼,以靖边方。”

宣宗宣德元年(丙午,一四二六)春三月,总兵陈智、方政讨黎利,进至茶龙川,败绩。时山寿主招抚,拥兵自卫,陈洽力争不听,陈智、方政复不相能,洽以上闻。上下玺书,切责智等,而以成山侯王通佩征彝将军印充总兵官,都督马瑛充参将讨黎利,仍命洽参赞军务,安平伯李安掌交趾都司事,削陈智、方政官爵,隶军中自效。上视朝罢,御文华殿,蹇义、夏原吉、杨士奇、杨荣侍,上曰:“太祖皇帝祖训有云:‘四方诸彝及南蛮小国,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得其力不足供给,得其民不足使令,吾子孙毋倚富强要战功。’後因黎氏弑主虐民,太宗皇帝有吊伐之师,盖兴灭继绝盛心也。而陈氏子孙为季犂杀戮已尽,不得已徇土人之请,建郡县,置官守。自是以来,交趾无岁不用兵,皇考念之,深为恻然。昨遣将出师,朕反覆思之,欲如洪武中使自为一国,岁奉常贡,以全一方民命,卿等以为何如?”义、原吉对曰:“太宗皇帝平定此方,劳费多矣。二十年之功,弃於一旦,臣等以为非是。”上顾士奇、荣曰:“卿两人云何?”对曰:“交趾,唐、虞、三代皆在荒服之外,汉、唐以来虽为郡县,叛服不常。汉元帝时,珠崖反,发兵击之,贾捐之议罢珠崖郡,前史称之。夫元帝中主,犹能布行仁义,况陛下父母天下,与此豺豕较得失耶!”上颔之。

冬十月,黎利弟黎善据广威州,拥众数十万,分道攻交趾。

十一月,参将马瑛大破贼於清威,与成山侯王通合兵石室县,进屯宁桥。尚书陈洽以为宜驻师石室县之沙河,以觇贼势,通欲渡河而阵,洽反覆言地险恶,宜远斥堠持重,不从。五鼓麾兵竟渡,天雨且泥泞,伏骤起,冲荡,遂大败。洽奋马突入贼阵,死之,失亡二三万人。通惧,师却。黎利时在义安,闻之,自以精兵来会,围东关。通败後,气大沮,阴许为利请封,而激清化迤南归黎氏。清化罗通曰:“非君命而欲卖城,义不可。”连战败走之。初,都督蔡福守义安,被围,福不战,率都指挥朱广、薛聚、於瓒,指挥鲁贵,千户李忠降贼。至是,福驰马清化城下,大呼守城者宜见几全首领,罗通大骂而去。贼又逼镇城,平州知州何忠怀奏潜请王师,夜步走出城二百余里,为贼所得。贼喜曰:“何知州闻名久矣。”共举酒酌忠,曰:“能从我,同享富贵。”忠唾地骂曰:“贼奴!吾天朝臣,岂食汝犬彘食!”夺杯掷中贼面,流血盈颐,遂遇害。事闻,上深悼惜之,敕旌其门,赐諡忠节。

十二月,交趾布、按上言:“尚书黄福,旧在交趾,民心思之,乞令复至,以慰民望。”遂召福於南京,赴阙议之。以安远侯柳升为征彝副将军,保定伯梁铭、都督崔遂由广西,黔国公沐晟为征南将军,兴安伯徐亨、新宁伯谭忠由云南,二道讨交趾。尚书李震参赞军务,黄福仍掌布、按二司事,敕王通守城练兵,候升等至同进。

二年(丁未,一四二七)春正月,上御文华殿,召大学士杨士奇、杨荣谕曰:“前者论交趾事,蹇义、夏原吉拘牵常见。昔征舒弑陈灵公,楚子讨之,杀征舒。既县陈,申叔时以为不可,楚子即复封陈。古人服义如此。太宗初得黎贼,定交趾,即欲为陈氏立後。今欲承先志,使中国之人皆安无事,卿等为朕再思。”士奇、荣对曰:“此盛德事,惟陛下断自圣心。”上曰:“朕志已定,无复疑者。但干戈之际,便令访求,恐未暇及。俟稍宁静,当令黄福专意求之。”

二月,交趾贼黎利攻交趾城,总兵王通出不意猝击,大败之,斩其司空丁礼、司徒黎豸而下万余级,利惶惧不能军。诸将请乘势亟击,通犹豫不决,贼得以暇树栅掘堑修器械,四出剽掠,未几,势复张。

三月,命行在刑部侍郎樊敬往广西,副都御史胡廙往广东,总督运粮赴交趾。又敕调武昌、成都护卫,中都留守司,湖广、浙江、河南、山东、广东、福建、江西、云南、四川都司,福建、四川行都司官军数万,俱从安远侯柳升、黔国公沐晟等征交趾。黎利围温丘,都指挥孙聚拒破之。

夏四月,黎利攻昌江。初,蔡福教贼造攻具,攻东关,我兵九千人愤欲焚贼营,福报贼,贼尽杀之,遂攻昌江,都指挥李任、顾福日夜拒战,凡九阅月城陷,任、福皆自刎死。中官冯智大哭北向再拜,与指挥刘顺、知府刘子辅自缢死。子辅有惠政,民爱戴之。一子一妾,皆先子辅死。军民俱立斗尽,无一人降者。贼纵火焚民居,大杀掠。王通敛兵不出,贼致书请和。通自宁桥之败,气大沮丧,虽获城下一胜,而志不固,且意柳升师虽出,未能猝至,道路多梗,黎利既求和,不如徇其所请。按察司杨时习曰:“奉命征讨,乃与贼和,弃地旋师,何以逃罪!”通厉声叱之曰:“非常之事,非常人能之,汝何所知!”遣人同利所遣人进表及方物。

秋七月,黎利攻隘留关,镇远侯顾兴祖拥兵南宁不赴。隘留城陷,逮兴祖下狱。

九月,安远侯柳升等师至交趾隘留关,黎利及诸大小头目具书遣人诣军门,乞罢兵息民,立陈氏後主其地。升等受书不启封,遣人奏闻。时贼於官军所经处,悉列栅拒守,官军连破之,直抵镇彝关。升勇而寡谋,连胜易贼。梁铭、李庆曰:“主帅气甚骄,兵累日不得休,困罢而少斥堠,不拒险握重,而欲急发卒,如敌伏何?”庆力疾语升,升唯唯。前至倒马坡,独与百骑先驰渡桥,既渡而桥遽坏,後队阻不得进,贼伏兵四起,升中镖死,梁铭、李庆皆死。崔聚率官军进至昌江,遇贼,奋力死战。聚宿将,然仓卒新丧元帅,吏士沮且嚣,贼驱象乘之,官军大溃,聚被执。贼大呼降者不杀,官军或死或奔散,竟无降者。郎中史安、主事陈镛、李宗昉等皆死,惟主事潘原大脱归,七万人皆没。王通谍知升败,益大惧,决意与和。工部尚书黄福为贼所得,皆下马罗拜,曰:“我父母也,公向不北归,我曹不至此。”言已皆泣,福斥之,谕以顺逆,贼终不忍加害。其渠长馈以餱粮,乘以肩舆,赠金币出境,至龙州,福悉以所赠归之官。时晟兵竟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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