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洪武三年(庚戌,一三七〇)夏四月,诏封皇子棣为燕王,太祖第四子也。

十一年(戊午,一三七八)冬十二月,定诸王宫城制式。太祖曰:“除燕王宫殿仍元旧,诸王府营造不得引以为式。”

二十三年(庚午,一三九〇)春二月,命颍国公傅友德为将军,听燕王节制,征沙漠。初,燕王既之国,太祖欲诸王知军旅,乃敕秦王、晋王、燕王督诸将分道北征。已而秦王、晋王师久不出,燕王率友德等北出,至迤都山,擒其将乃儿不花还。

二十五年(壬申,一三九二)夏四月丙子,皇太子薨。皇太孙生而额颅稍偏,性聪颖,善读书,然仁柔少断。太祖每令赋诗,多不喜。一日,令之属对,大不称旨;复以命燕王,语乃佳。太祖常有意易储,刘三吾曰:“若然,置秦、晋二王何地?”太祖乃止。

二十八年(乙亥,一三九五),初,诸王封国时,太祖多择名僧为傅,僧道衍知燕王当嗣大位,自言曰:“大王使臣得侍,奉一白帽与大王戴。”盖白冠王,其文皇也。燕王遂乞道衍,得之。道衍至燕邸,荐鄞人袁珙相术。燕王使召之至,令使者与饮於酒肆。王服卫士服,偕卫士九人入肆沽。珙趋拜燕王前曰:“殿下何自轻如此?”燕王阳不省,曰:“吾辈皆护卫校士也。”珙不对。乃召入,详叩之,珙稽首曰:“殿下异日太平天子也。”燕王恐人疑,乃佯以罪遣之。行至通州,既登舟,密召入邸。

三十一年(戊寅,一三九八)闰五月,太祖崩,建文皇帝即位,遗诏止诸王入临会葬。燕王入,将至淮安。齐泰言於帝,令人齎敕使还国,燕王不悦。

秋七月,帝命李景隆讯周王橚,逮至京,废为庶人。燕王见周王被执,且齐泰、黄子澄用事,遂简壮士为护卫,以勾逃军为名,异人术士多就之。

冬十月,荧惑守心。四川岳池教谕程济通术数,上书言:“北方兵起,期在明年。”朝议以济妄言,召入,将杀之。济曰:“陛下幸囚臣,至期无兵,杀臣未晚也。”乃囚济於狱。

十一月,燕、齐有告变者,帝问黄子澄曰:“孰当先?”子澄曰:“燕王久称病,日事练兵,且多置异人术士左右,此其机事已露,不可不急图之。”复召齐泰问曰:“今欲图燕,燕王素善用兵,北卒又劲,奈何?”泰对曰:“今北边有寇警,以防边为名,遣将戍开平,悉调燕藩护卫兵出塞,去其羽翼,乃可图也。”从之。乃以工部侍郎张昺为北平左布政使,以谢贵为都指挥使,俾察燕王动静,图之。魏国公徐辉祖,燕王妃同产兄也,时以燕事密告之帝,大见信用,诏加太子太傅,与李景隆同掌六军,协谋图燕。

建文元年春正月,燕王遣长史葛诚入奏事,帝密问燕邸事,诚具以实告。遣诚还燕,使为内应,至则燕王察其色异,心疑之。

二月,燕王入觐,行皇道入,登陛不拜。监察御史曾凤韶劾王不敬,帝曰:“至亲勿问。”户部侍卓敬密奏曰:“燕王智虑绝人,酷类先帝。夫北平者,强乾之地,金、元所由兴也,宜徙封南昌以绝祸本。”帝览奏,袖之。翼日曰:“燕王骨肉至亲,何得及此。”敬曰:“隋文、杨广非父子耶!”帝默然良久,曰:“卿休矣。”

三月,燕王还国,帝以都督耿瓛掌北平都司事,都御史景清署北平布政司参议,皆使觇燕邸事,寻皆召还。又遣官为采访使,分巡天下。都御史暴昭采访北平,具以燕邸事密闻於朝,请为之备。北平按察司佥事汤宗上变,告按察使陈瑛受燕金,有异谋,逮瑛安置广西。遂敕都督宋忠率兵三万,及燕府护卫精锐,俱选隶忠麾下,屯开平,名备边。仍命都督耿瓛练兵於山海关,徐凯练兵於临清,密敕昺、谢贵严为之备。又召燕番骑指挥关童等入京师。燕王归国即托疾,久之,遂称笃。

夏四月,太祖小祥,燕王遣世子及其弟高煦、高燧入临。或曰:“不宜偕往。”王曰:“令朝廷勿疑也。”及至京,齐泰请并留之。黄子澄曰:“不可。疑而备之,殆也,不若遣还。”世子兄弟,皆魏国公徐辉祖甥。辉祖察高煦有异志,密奏曰:“三甥中,独高煦勇悍无赖,非但不忠,且叛父,他日必为大患。”帝以问辉祖弟增寿及驸马王宁,皆庇之,乃悉遣归国。高煦阴入辉祖厩,取其马以行,辉祖使人追之,不及。初,世子入京,燕王大忧悔,暨归,喜曰:“吾父子复得相聚,天赞我也。”已而燕兵起,高煦戮力为多。帝曰:“吾悔不用辉祖之言!”

六月,燕山护卫百户倪谅上变,告燕官校於谅、周铎等阴事,逮系至京,皆戮之。有诏责燕王。王乃佯狂称疾,走呼市中,夺酒食,语多妄乱,或卧土壤,弥日不苏。张昺、谢贵入问疾,王盛夏围炉摇颤曰:“寒甚。”宫中亦杖而行。朝廷稍信之。长史葛诚密告昺、贵曰:“燕王本无恙,公等勿懈。”会燕王使其护卫百户邓庸诣阙奏事,齐泰请执讯之,具言王将举兵状。齐泰即发符遣使,往逮燕府官属,密令谢贵、张昺图燕,使约长史葛诚、指挥卢振为内应。以北平都指挥张信为燕王旧所信任,密敕之,使执燕王。信受命,忧甚,不敢言。母疑问之,信以告。母惊曰:“不可。吾故闻燕王当有天下。王者不死,非汝所能擒也。”信益忧未决。亡何,敕使趣之,信艴然曰:“何太甚也!”乃往燕邸请见,不得入,乘妇人车,迳至门求见。乃召入,拜於牀下。燕王佯为风疾,不能言。信曰:“殿下无尔也。有事,当以告臣。”燕王曰:“疾,非妄也。”信曰:“殿下不以情语臣,上擒王矣,当就执;如有意,勿讳臣。”燕王见其诚,下拜曰:“生我一家者子也!”乃召僧道衍至谋事。适暴风雨,檐瓦堕,燕王心恶之,色不怿。道衍以为祥。王谩骂:“和尚妄,乌得祥!”道衍曰:“殿下不闻乎?‘飞龙在天,从以风雨’。瓦坠,天易黄屋耳!”王喜。有布政司吏奈亨、按察司吏李友直,密以疏草示燕王,因留匿邸中。燕王出其疏草,示护卫指挥张玉、朱能等曰:“此何为者?”遂令玉等帅壮士八百人入卫。贵等以在城七卫并屯田军士围王城,又以木栅断端礼等门。未几,削爵及逮官属诏至。

秋七月,谢贵、张昺督诸卫士皆甲,围府第,索所逮诸官属,飞矢入府内。燕王与张玉、朱能等谋曰:“彼军士满城市,吾兵甚寡,奈何?”朱能曰:“先擒杀谢贵、张昺,余无能为也。”燕王曰:“是当计取之。今奸臣遣使来逮官属,依所坐名收之。即令来使召昺、贵付所逮者,贵、昺必来,来则擒之,一壮士力耳。”

壬申,王称疾愈,御东殿,官僚入贺。燕王先伏壮士左右及端礼门内,遣人召贵、昺,不来。复遣官属内官,以所就逮名往,乃至,卫士甚众,及门,门者呵止之。贵、昺入,燕王曳杖坐,赐宴行酒,出瓜数器,曰:“适有进新瓜者,与卿等尝之。”燕王自进片瓜,忽怒且詈曰:“今编户齐民,兄弟宗族尚相恤,身为天子亲属,旦夕莫必其命。县官待我如此,天下何事不可为乎?”掷瓜於地,护卫军皆怒,前擒贵、昺,捽卢振、葛诚等下殿。王投杖起曰:“我何病,迫於若奸臣耳!”遂曳贵、昺等,皆斩之。贵、昺诸从人在外者尚未知,见贵、昺移时不出,各稍稍散去。围王城将士闻贵、昺已被执,亦溃散。北平都指挥彭二闻变,急跨马大呼市中,集兵千余人,欲入端礼门,燕王遣健卒庞来兴、丁胜格杀二,兵亦散。燕王乃命张玉等率兵乘夜出,攻夺九门,黎明,已克其八,唯西直门未下。王命指挥唐云单骑往谕守者曰:“汝毋自苦!今朝廷已听王自制一方矣,汝等亟下,後者诛。”众闻言,皆散。乃下令安集军民。三日,城中大定。都指挥使余瑱既与谢贵合谋不遂,乃走守居庸关,马宣巷战不胜,东走蓟州。宋忠自开平率兵三万至居庸关,不敢进,退保怀来。

癸酉,燕王誓师,以诛齐泰、黄子澄为名,去建文年号,仍称洪武三十二年。署官属,以张玉、朱能、丘福为都指挥佥事,擢李友直为布政司参议,拜卒金忠为燕纪善。金忠,浙江鄞县人,精於卜。燕师将起,召忠卜之,以大吉告,遂署为纪善,命侍帷幄,用其谋策。时布政司参议郭资、按察司副使墨麟、都指挥同知李濬、陈恭等皆降。下令谕将士曰:“予太祖高皇帝之子,今为奸臣谋害。《祖训》云:‘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之恶。’用率尔将士诛之,罪人既得,法周公以辅成王,尔等其体予心。”乃上书曰:“皇考太祖高皇帝艰难百战,定天下,成帝业,传之万世,封建诸子,巩固宗社,为盘石计。奸臣齐泰、黄子澄包藏祸心,橚、榑、柏、桂、梗五弟,不数年间,并见削夺。柏尤可悯,阖室自焚。圣仁在上,胡宁忍此!盖非陛下之心,实奸臣所为也。心尚未足,又以加臣。臣守藩於燕,二十余年,寅畏小心,奉法循分。诚以君臣大分,骨肉至亲,恒思加慎,为诸王先。而奸臣跋扈,加祸无辜。执臣奏事人,棰楚刺热,备极苦毒,迫言臣谋不轨。遂分宋忠、谢贵、张昺等於北平城内外,甲马骑突於街衢,钲鼓喧鞠於远迩,围守臣府。已而护卫人执贵、昺,始知奸臣欺诈之谋。窃念臣於孝康皇帝,同父母兄弟也,今事陛下,如事天也。譬伐大树,先剪附枝,亲藩既灭,朝廷孤立,奸臣得志,社稷危矣。臣伏睹《祖训》有云:‘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则亲王训兵待命,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平之。’臣谨俯伏俟命。”书奏,诏削燕王属籍。甲戌,燕王以郭资守北平,出师次通州,指挥房胜以城降。张玉曰:“不先定蓟州,将为後患。”时都督指挥马宣严兵守蓟州,燕王命玉帅兵往攻。玉使人谕之,不下。环城攻之,宣率众出战,败,被执,骂不绝口,遂死之。指挥毛遂以蓟州降。玉抚定蓟州,乘夜趋遵化,戒将士止杀曰:“行师以得人心为本。”因简勇士,以夜四鼓登城,开门而入,城中始觉。遵化卫指挥蒋玉、密云卫指挥郑亨,皆以城降。“)

请稍后,加载中....
字体大小
背景颜色
阅读模式左右翻页上下翻页
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