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一年三月丙申,太祖谓侍臣曰:“朕昨观史,见前代帝王好听谗言者,必致败乱。盖国有谗佞,忠贤之害也。贤者之事君,必以正,初若落落难合,终实有益。谗佞之人憸巧,善承人主之意,人主不察,多为其所惑,始若无害,终实可畏。其妨贤病国,可胜道哉!是以人君图治,须保贤哲而去谗佞。”

洪武二十七年三月丁未,太祖谕待臣曰:“毁誉之言,不可不辨也。人固有卓然自立,不同于俗,而得毁者。亦有谄媚睥昵,同乎污俗,而得誉者。夫毁者未必真不贤,而誉之者未必真贤也,第所遇有幸不幸耳。人主能知其毁者果然为贤,则诬谤之言可息,而人亦不至于受抑矣。知其誉者果然不肖,则偏陂之私可绝,而人亦不至于幸进矣。问君子于小人,小人未必能知,君子鲜有不致毁。问小人于小人,其朋党阿私,则所誉者必多矣。惟君子则处心公正,然后能得毁誉之正。故取人为难,而知言为尤难也。”

◎却贡献

辛丑三月戊寅,方国珍遣检校燕敬以金玉饰马鞍辔来献。太祖曰:“吾方有事四方,所需者文武材能,所用者谷粟布帛。其他宝玩,非所好也。”却其献。

洪武元年四月辛丑朔,蕲州进竹簟。太祖谓中书省臣曰:“古者方物之贡,惟服食器用,故无耳目之娱,玩物之失。今蕲州所进竹簟,固为用物,且未有命而来献,若受之,恐天下闻风,皆争进奇巧,则劳民伤财自此始矣。”命却之。仍令四方,非朝廷所需,毋得妄有所献。

洪武六年二月庚辰,海贾回回以番香阿剌吉为献。阿剌吉者,华言蔷薇露也。言此香可以疗人心疾,及调粉为妇人容饰。太祖曰:“中国药物可疗疾者甚多,此特为容饰之资,徒启奢靡耳。”却其献不受。

十一月甲寅,山西汾州官上言:“今岁本处旱,朝廷已免民租。秋种足收,民有愿入赋者,请征之。”太祖谓侍臣曰:“此人盖欲剥下益上,以觊恩宠。所谓聚敛之臣,此真是矣。民既遇旱,后虽有收,仅足给食。况朝廷既已免其租,岂可复征之?昔孔子论治国,宁去食,不可无信。若复征之,岂不失信乎?夫违理而得财,义者所耻。厉民以从欲,仁者不为。”遂不听。

己未,潞州遣官贡人参。太祖谕之曰:“朕闻人参得之甚难,岂不劳民?今后不必进。如用,当遣人自取。”因谓省臣曰:“往年金华贡香米,朕命止之。遂于苑中种田数十亩。每耕耔、刈获之际,亲往观之,足以自适。及计所入,亦足供用。朕饮酒不多,太原岁进葡萄酒,自今亦令其勿进。国家以养民为务,岂以口腹累人哉!尝闻宋太祖家法,子孙不得远方取珍味,甚得于诒谋之道也。”

洪武七年七月己卯,初,西番兆日之地旧有造葡萄酒户三百五十家,至是其酋长勘卜监藏、罗古罗思、哺哥监藏等以所造酒来献。太祖谓中书省臣曰:“饮食、衣服,贵乎有常。非常有而求充乎一己之欲者,则必有无穷之害。昔元时造葡萄酒,使者相继于途,劳民甚矣,岂宜效之?且朕素性不喜饮,况中国自有秫米供酿,何用以此劳民?”遂却之,使无复进。赐酋长文绮袭衣,遣还。

洪武二十三年闰四月乙丑,广西布政使司奏安南国遣使入贡。太祖谓礼部尚书李原吉曰:“安南远居海滨,率先效顺,方物之贡,岁以为常。朕念彼向幕中华,服我声教,岂在数贡?故尝以海外诸国岁一贡献,转运之烦,实劳民力,已命三年一朝。今安南不从所谕,又复入贡,尔礼部其速令广西遣还,必三年乃来也。”

◎勤民

戊戌二月乙亥,迁元帅康茂才为营田使,兼帐前总制亲军左副都指挥。太祖谕茂才曰:“比因兵乱,堤防颓圮,民废耕耨,故设营田司,以修筑堤防,专掌水利。今军务实殷,用度为急,理财之道,莫先于农。春作方兴,虑旱潦不时,有妨农夫。故命尔此职,方巡各处,俾高无患干,卑不病潦,务在蓄泄得宜。大抵设官为民,非以病民。若但使有司增饰馆舍,送迎奔走,所至纷忧,无益于民,而反害之,非付任之意。”

甲辰三月己卯,廷臣张闾等上疏劝太祖渊默,以怡养神气。太祖曰:“汝等所言,知常而不达变。天下无事,端拱玄默,守道无为,此固可以保养神气。顾今丧乱未定,军旅方殷,日给不暇,此岂渊默怡养之日耶?诸公之言固爱我,但未达时宜耳。”

丙午正月辛卯,太祖谓中书省臣曰:“为国之道,以足食为本。大乱未平,民多转徙,失其本业。而军国之费,所资不少,皆出于民。若使之不得尽力田亩,则国家资用何所赖焉?今春时和,宜令有司劝民农事,勿夺其时。一岁之中,观其收获多寡,立为劝惩。若年谷丰登,衣食给足,则国富而民安。此为治之先务,立国之根本。卿等其行之。”

吴元年四月,是月,应天府句容县耆民施仁等献瑞麦。太祖下令谕民曰:“自渡江以来,十有三载,境内多以瑞麦来献。

丙申岁,太平府当涂县麦生一干两岐。丁酉岁,应天府上元县麦生一茎三穗,宁国府宁国县麦生一茎二穗。今句容县又献麦一茎二穗。盖由人民勤于农事,感天之和,以致如斯。尔民尚尽力畎亩,以奉父母,育妻子,永为太平之民,共享丰年之乐。”

起居注詹同进曰:“昔在成周,嘉禾同颖。汉张堪守渔阳,麦秀两岐。今主上拨乱世而反之正,功德大矣。虽戎马之际,亦修农务,故斯民得脱丧乱,尽力田亩,天降瑞麦,非偶然也。”太祖曰:“天不可必,人事则当尽。为国家者,岂可待此而自怠乎?”

七月,是月,太祖谕群臣曰:“古之贤君,常忧治世。而古之贤臣,亦忧治君。然贤臣之忧治君者,君常安。而明主之忧治世者,世常治。今土宇日广,斯民日蕃,而予心未尝一日忘其忧,何也?久困之民未尽苏息,抚绥之方未尽得宜。卿等能同予之忧乎?能同予忧,庶几格天心而和气可致矣。若徒窃位苟禄,于生民之利病漫不加省,卒之祸败随至,不可得而救矣。可不惧哉!”

洪武元年二月乙丑,太祖以立国之初,经营兴作,必资民力,恐役及贫民,乃命中书验田出夫。于是省臣奏议,田一顷,出丁夫一人。不及顷者,以别田足之,名曰均工夫。遇有兴作,于农隙用之。太祖谕中书省臣曰:“民力有限,而徭役无穷。当思节其力,毋重困之。民力劳困,岂能独安?自今凡有兴作不获已者,暂借其力。至于不急之务,浮泛之役,宜罢之。”

洪武三年六月戊午朔,先是久不雨,太祖谓中书省臣曰:“君天下者,不可一日无民。养民者,不可一日无食。食之所恃在农,农之所望在岁。今仲夏不雨,实为农忧,祷祠之事,礼所不废。朕已择明日诣山川坛,躬为祷之。尔中书各官其代告诸祠,且命皇后与诸妃亲执爨,为昔日农家之食。令太子诸王供馈于斋所。”至是日四鼓,太祖素服草履,徒步出,诣山川坛,设藁席露坐,昼曝于日,顷刻不移,夜卧于地,衣不解带。皇太子捧榼进蔬食,唯麻麦菽粟,凡三日。既而大雨,四郊沾足。

洪武五年五月戊午,夏至,祭皇地祗于方丘。礼毕,驾还乾清官。皇后妃嫔见。太祖曰:“方农时,天久不雨,秧苗尚未入土。朕恐民之失望也,甚忧之。汝等宜皆蔬食,自今日始。俟雨泽降,复常膳如故。”于是宫中自后妃而下皆蔬食。是夜大雨。诘旦,水深尺余。

洪武十年五月乙未,登州卫奏充拓新城,请令民筑之。太祖谕工部臣曰:“凡兴作不违农时,则民得尽力于田亩。今耕种甫毕,正当耘耔,遽令操版筑之役,得无妨农乎?且筑城本以卫民,若反以病民,非为政之道也。其令俟农隙为之。”

洪武十二年八月丁亥,遣使赍敕谕宋国公冯胜。时胜督工建周王宫殿于开封府,将以九月兴役。太祖以其时民当种麦,敕谕之曰:“中原民食,所恃者二麦耳。近闻尔今有司集民夫,欲以九月赴工,正当播种之时而役之,是夺其时也。过此,则天寒地冻,种不得入土,来年何以续食?自古治天下者,必重农时。朕封建诸子,将以福民。今福未及施而先夺农时,朕恐小民之怨咨也。敕至,其即放还,俟农隙之时赴工未晚也。”

洪武十五年一月乙亥,太祖谕群臣曰:“朕统一天下,于今十有五年,夙夜靡宁,诚以天下之大,生齿之众,庶事之繁,日决万几。苟有怠忽,或一言不当,贻四海之忧;或一事有失,为天下之患,岂可不尽心乎?朕与卿等共理,当各勤乃事,体朕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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