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朝时过一座教堂,

再过去望见海滨的黄沙,

正午过一处烟黑的村庄,

下午过一座森林,黑橡与赤杨,

最后瞥见了在月台上的她:

她不曾见我,这光艳的妙影。

我自问,“你敢在此下车,为她?”

但我坐在车厢里踌躇未定,

车轮已经离站开行。玩冥!

假如你曾经下车,为她!

“现在你是倦了来了的,不错,月,

但在你年轻的时候,

你倒是看着了些什么花头?”

“啊!我的眼福真不小,有的事甜,

有的庄严,也有叫人悲愁,

黑夜,白天,看不完那些寒心事件,

在我年轻轻的时候。”

“你是那么孤高那么远,真是的,月,

但在你年少的时光,

你倒是转着些个怎么样的感想?”

“啊,我的感想,哪样不叫我低着头想,

新鲜的变旧,少壮的亡,

民族的兴衰,人类的疯癫与昏谬,

哪样不动我的感想?”

“你是远离着我们这个世界,月,

但你在天空里转动,

有什么事打岔你自在的心胸?”

“啊,怎么没有,打岔的事当然有,

地面上异样的微角商宫,

说是人道的音乐,在半空里漂浮,

打岔我自在的转动。”

“你倒是干脆发表一句总话,月,

你已然看透了这回事,

人生究竟是有还是没有意思?”

“啊,一句总话,把它比作一台戏,

尽做怎不叫人烦死,

上帝他早该喝一声‘幕闭’,

我早就看腻了这回事。”

要是我与他在这儿

老饭店里碰头,

彼此还不是朋友,

一同喝茶,一同吃酒,

但是碰巧彼此当兵,

他对着我瞄准,

我对着他放枪,——

我结果了他的性命。

我打死他为的是

为他是我的敌人,

对呀:我的敌人他当然是:

那还有什么疑问?

又是他为什么当兵;

还不是与我一样倒运,

无非是为活不了命,

当兵,做炮火的冤魂。

说是:这打仗真古怪!

你打死他,一样一个人,

要是在饭店里碰着他,

也许对喝老酒三斤。

注:原诗题下注明:From《Time’s_Laughingstocks》。即:摘自《时代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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