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话题转到马上面。“我了解你知道大量有关爱尔兰纯种马的知识。”她说道。
“嗯,最好的马仍旧产在爱尔兰。如果你乐意,我可以帮你问一下。为你找一匹合适的猎马。你好象非常清楚地知道你想要什么。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会立即通知你的。或许你与你的丈夫乐意哪天到克里格林堡来。我们正好位于莱姆瑞克的中部。在那儿你可以发现一些全国最好的马厩。”
“哦,非常感谢。你真是太好了。”凯丽答道,被他这一热情的邀请吓呆了。无法想象自己怎么敢去克里格林堡。
一个星期后,凯丽开着从萨依机场租来的车到达莱姆瑞克的中部。她欣喜若狂地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秀丽风景。她对踏到爱尔兰这片土地上感到激动万分,根本没有心思注意现代化的机场。莱姆瑞克城也是一眼而过,没留下什么印象。现在她真的到达爱尔兰了。
如果她以前曾认为她已经目睹过真正的绿色。那她是大错特错了。这个祖母绿般的小岛才是世界上真正的、最纯净的绿色王国,山坡上,田野里。到处都是一片翠绿,象鹦鹉的翅膀。浓浓的绿意渗透到她所见的每一处地方。当她还是个小孩子时,布莱德曾努力向她描绘过,但是在澳大利亚内地的贫瘠的荒地上,她根本无法想象爱尔兰岛上的这种苍翠欲滴的、极富生命力的色彩。谁说梦想不能成真?她问自己,对眼前所见到的一切感到心满意足——从烟囱里冒着炊烟的农民小屋,到天边地平线上滚动的乌云。
这个星期,桑给她打电话,告诉她一匹上等猎马正等待出售。地点离克里格林堡不远。她高兴得跳了起来。一定要过去看一看。尽管他与罗斯玛丽并不住在克里格林堡。他仍慷慨地叫她与马克到那里去住。当马克建议她自己去时,她更加下定了决心。桑不在那儿,这正合她意,她不必时刻担心着他认出她来了。现在马克也不在,她正好可以好好放纵自己,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来到这个埋着她的根的地方,其心情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城市的名字那么熟悉,好象一下子从潜意识之中蹦出来的“阿达、罗斯尔,卡鲁姆、鲍林格瑞;她在一处竟看到“凯丽郡”几个字。同她的名字一模一样,她为此而兴奋了许久。
她悠闲地做着白日梦。放慢车速让成群的绵羊穿过公路。现在已是深冬了,但什么也消灭不了这浓浓的充满生机的绿意。牧羊人分开羊群让她先过。她冲他挥挥手开了过去。看到那个牧羊人微笑举帽时的面孔,她的心不由地怦然一动。爱尔兰人——在她路过农场与村庄时,一次又一次地见到这样的英俊面孔,他们深蓝色的眼睛里有一股贫穷或褴褛的衣衫也无法减损的塞尔特人的独特吸引力,反映出一种非基督徒的自由豪放。盎格鲁——萨克森人不理解他们,因为盎格鲁——萨克森人平淡的血液中没有他们那种火一样的激情。这里就是那些和她具有同样性格的人,凯丽想到。为了不漏过任何一处景色。她把车开得极慢。悠闲地跟在一辆装满稻草的马车的后面。
田野里经常可见荒凉的废墟——残墙断壁,摇摇欲坠的高塔。房屋的空壳,这一切都说明了爱尔兰人辉煌高贵的过去,这是历史反抗的遗迹。她的第一站是莎伦堡,她已经在地图上标了出来。多年来她想见一见它的好奇心与日俱增,桑告诉过她和莎伦这个真实的地方,并不仅仅是布莱德的吹嘘。
她到达都雷村时下起了柔和细雨。这里距离克里格林堡只有几英里了。她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打听一下方向。根据农妇所指的方向,她发现了一条泥泞的小路。她慢慢地沿着满是灌木丛的路开上山去,在山下停住车,找出她的靴子。她把雨衣紧紧地裹在身上,非常渴望早点到达那座神奇的小山。爬了一段之后,她碰到一个破碎的拱门,这是莎伦堡的入口出。她走过拱门,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看到这被抛弃的废墟她大吃一惊。被抛弃了五十年之后,它令人震惊的美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副骨架支撑在黑黑的天空下,象血管一样的藤蔓沿墙而上,从空空石窗框架上钻出。她凝望着这个被人遗忘的小山丘,范林家族曾在这里度过豪华的生活。周围静极了,在渐渐沥沥的声音里她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她独自和过去呆在一起,收集起记忆中那些模糊的传说,向布莱德以及那些消失的人致敬,他们的血液仍在她的血管中真实地存在、流动。这不是幻觉,这种物质的基石赋予了她一无所有的空荡的生命一种意义。她内心有种东西阻止她走进去。希望不打扰这里的宁静。知道它确实存在。这就足够了。她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
她把车开进克里格林堡的大门,宽大的房屋映入眼帘,它的规模及富丽堂皇的外表使她大为震惊——鲜明地感到莎伦堡与这里的对比,克里格林堡好象神话故事中的建筑一样,里面住着一个公主和丑恶的巫婆;这和她经常向贝蒂描述的那个不存在的黛尔蒙特叔叔的房子几乎一模一样。她从车里走出来,被那种冷峻的坚固中散发出的古老的美所震摄。她自豪地站了一会儿,想起她,凯丽·范林·本·布恩,是应这里主人的邀请而来的。想到这里,心中多年来忍受的不公平感消失了很多。她做到了,她达到了,她得意而又兴奋地对自己说道。
女管家佛贝特领着她爬上宽宽的木质楼梯,来到她的房间。凯丽又想起了桑。她现在看到了克里格林堡的豪华,便再也不能以一种与以前相同的眼光看待他了。
“希望你能在这里住得舒适,夫人。”女管家说道,把她领进了一个辉煌的圆形房间,中间是一张大大的床。
“我相信我会的。”凯丽答道。
把壁炉中的火拨旺后,这个爱尔兰女人说道:“如果火变小了,你可以从篮中拿出二块木炭添上,就可以使火烧旺了。走了一天,你一定想喝点茶了。我立即给你送来。我想你也乐意来点软饼。”
“非常感谢。”
“看看你的雨衣,都湿透了。我拿到楼下给你晾一晾。”女管家责备道,在房间里忙碌着。在离开之前,她愉快地笑着说:“我在绿厅给你准备晚餐。一定会比你想象的还好。弗尔茨夫人说如果你需要什么,尽管要就是了。”
女管家走后,凯丽走到房间的窗前,从这里可以远眺莱姆瑞克的景色。她看着外面的雨,想起与桑在古洼拉的第一次见面。通过时间这个变形镜。那好象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如果她与莎伦当初知道桑的背景,她们一定对他敬畏地说不出话来的,更不用说和他那样亲密了。当时古洼拉在他看来该有多么乏味,多么落后,多么无趣啊。她的笨拙和不善于交际一定让他觉得非常好笑:这两个范林姐妹,象男孩子似地骑在马上,觉得光脚比穿鞋舒服得多。她们当时一点也没有优雅可言,那一定使他感到非常吃惊,她们关于美的理解也很土气。可怜的莎伦。事情变化多大啊。她,凯丽,多年来一直等待着报答。这值得。克里格林堡的人待她就象对待来访的王室一般。明天她就要买自己的纯种马了,这匹马将在各个方面都象“雨魂”一样出色……,可能比“雨魂”还要贵一倍。购进这匹马毫无疑问会加固她在伦敦社会中的地位,而这正是她所梦寐以求的。她再也不必羡慕莎伦的生活方式,再也不必觉得自己的生命短暂,一点也没有辉煌灿烂的生活了。突然之间她凯丽成了命运之神的宠儿,她拥抱到了真正的东西。凯丽得意地想到。佣人敲了敲门,托着盘子走了进来,里面摆着精致昂贵的茶皿。
凯丽让她的马保持中等速度,当它冲向灌木丛时,她控制着方向,让它冲向湿漉苍翠的草地。凯丽跟在阿德雷猎马队的后面,看见猎马队粉红色的外套跟在一群猎狗后面,越过山坡不见了。整整一天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持一个相当距离,避免显得过于炫耀,尽管她阉割过的栗色马“克里特朗”已经急不可待地想向前冲去。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她转过头,看到优雅的沃思夫人骑马而过。凯丽直到沃思夫人消失在山坡后,才松开了马缰绳。今天第一次她再也不用照顾礼节,她催促“克里特朗”在克罗塞特郡广阔的田野上任意驰骋飞奔,在冬季低低的天空下,“克里特朗”早已厌倦了长达四小时的慢跑,这时虽已累了,但因为突然有了自由,便飞驰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