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动一动,大家尊敬地,甚至叹赏地望望。

“这算哪道,谢苗·西多罗维奇,可你竟说我是头一次看见你们。我处于地下,你们也处于地下,但都仍然存在,对我们来说,荣誉和事业比金钱宝贵。因此我十分熟悉你们,要不然我就不邀请你们,不与你们分享面包。而邀请你们不无贪财之心,后悔的是,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我在莫斯科发动了战争,我的敌人不是拥有大炮的酗酒的孩子,而是严肃认真的职业侦察员。暂时我在这里躲避他们,但是他们一定会把我找到。他们决不能闯到这里来,因为我有三支枪。”他指指站在门边的两个警卫员,从口袋里掏出“瓦里特尔”手枪。“他们抓不到我们,尽管他们是几个有经验的人。即是说,他们要在这些砖砌的骨架子里埋伏一个狙击手。”

古罗夫用手指了指窗户。

“但是狙击手也是一个人,他不能日日夜夜不吃饭,不喝水,在夜晚偷偷走进来。他要在心里给自己找到一个掩蔽体。比如,在众人面前走来一个土地测量员,或者是什么电气技师等,他就必须有一支步枪,几个男子汉,手枪在这里没有啥用处。总之我可以不从屋里走出去,可是我不仅必须活下去,而且要捉住这个射击手。”

“你是个勇敢的男子汉,我看,”有个小组长说,“我只是没法明了,我们应该从哪个地方走过来?”

“基里尔·叶夫根尼耶维奇,工地上的人你们都认得,每个人都是新来的人,而且是城里人,我相信,杀手决不会乔装打扮,穿一套工人服,露出马脚来。他当然不会手持步枪,然后向你们面前走来,他必须借助白昼的光亮来确定阵位,他会把武器藏起来,或者用迷彩伪装起来。假定说,如果他装成土地测量员,蹲在三角架底下,还想出什么办法,他们的经验很丰富。”

“那么,我们的任务是暴露土匪,而您去把他捕获。”

“朋友,有人在捕捉蝴蝶,有人在逮捕罪犯。”

“如果我们自己把他抓起来……”

“住嘴,住嘴!”古罗夫打断他的话,“我不是窜到你们这里来砌造烟囱的。因为我干活,所以会发生一点倒霉事——炉灶燃不着,或者是烟尘不会吹到街上去,而是冒进屋里来。拆掉烟囱,重新砌造,百事顺遂!您处在我的地位就要进棺材,使子女成为孤儿。命令是什么?你们都干过工作并且知道,命令用不着讨论。你们看见了有点什么不对头或者气味难闻,就走到公路那边去了,喝它一杯克瓦斯,克瓦斯在我们家中总是有的。不必再谈墓地了。在欧洲的足球赛事上,我们是否有获胜的希望呢?”

“我们总是有希望,只是在紧要关头,路灯就会熄灭掉,”某人说了这句话,大家都笑出声来。

没有即位的“克普鲁弗”的总书记伊万·伊凡诺维奇·柯尔镇金看样子和他那众所周知的名字、父称以及相当鄙俗的姓氏很不相称。他那副面孔真的是一副普通俄国人的有点翘鼻子的面孔,颧骨突出,淡黄头发,而穿着十分文明,从闪闪发亮的皮鞋到领带,总书记身上没有显露出一点簸箕形的东西。

办公桌上摆着计算机和真迹复制机,他是否善于使用,是另一回事。福金坐在对面的安乐椅上,立刻觉察到,主人的一双手已经累坏了,昨天拿过铁铲子。

“您好,谢苗·彼得罗维奇,和您认识我很高兴,”主人说,但他没有从桌后走出来,也没有伸出手来。

“您好,伊万·伊万诺维奇,”福金回答,“我有很重要的话和您说,如若您把自己的电话‘重炮’转向书记那个台就更好。”

主人一动不动,冷漠地说:

“我听您的话。”

“您这是白费心机。当你们的领袖还不是总统时,就在今日这个时刻他们借助你们来吓唬小孩,而你们的机会,直截了当地说,不过如此。诚实也好,不诚实也好,但是鲍里斯把您压倒了。他一与车臣媾和,您就要下台。”

“有人对我说,您是个严肃认真的人,他们隐藏了什么,厚颜无耻的人,”柯尔镇金心平气和地说,但是一双手不听他使唤,在无必要时竟然开始翻阅放在桌上的公文。

“在俄国,某个人诚实而正直,只要他说些令人讨厌的话,他马上成了厚颜无耻的人。”

“诚实而正直的人,想必您还想说些什么话?”

“你们的电话会不会被人听见呢?您不晓得么?你把电话切断,省得造孽,”福金站起来,从口袋中掏出扫描器,用以发现隐藏的传声器的用具,之后在办公室里走动走动,走到电话机旁停步了。

“很好,”他叹一口气,“如果有人听见我们谈话,您,伊万·伊万诺维奇,比我这个谦逊的人难过多了。”

主人向福金瞥了一眼,柯尔镇金的领带和衬衫的整个外壳消失了。打量福金的是个聪明而狡黠的男人,昨日的党的中层干部,一个从不相信任何人、经常谋求私利的人。他从桌后走出来,说道:

“头痛极了,咱们在户外走走吧。”

在不远的地方有个不大的公园。他们在长凳上坐下来。这个党的干部忽然从口袋中拿出一片面包,开始喂鸽子。

“这次选举你们赢不了,而今日,聪明人都明白这个道理,过两个星期那个总是投票赞成强者的最次的蠢货也会明白这个道理,”福金说。“您在六月份输了,那您就永远输了。过一段时间最后一批疯狂者也要归西天。你们将变成一个在野的小集团,引人发笑,尽管大伙儿干脆不去听你们的话,就像不再去出席党的会议,不再去扫墓一样。现在您面前有一列最后开出的火车,而我正是那个向您伸出手并说:‘请您坐下,转方向盘’的那个人。”

“暂时您不要向我们伸出什么手,而要谈论我们的葬礼,”柯尔镇金表示异议,在福金的压力下党的首脑失去了自信,他的嗓音和在豪华的办公室里相比完全不同了。

“假定说,因为某些缘故现任总统取消自己的候选人资格,不参与选举。”

“简直是胡说八道!”

“我说了——假定如此。在这种形势下您能执政吗?”

“要是火星不会与地球相撞。”

“棒极了。假如您能够执政,您不得不恢复克格勃。选举毕竟是选举,但是一定要依靠某人。”

“我们想必能恢复克格勃,我没有看得那么远。”

“不过要恢复克格勃,就不应看得太远,只要望见脚往哪里摆、走第一步时不会折断脖子就够了。”

“您的幻想无法遏止。很好,我一定恢复克格勃。”

“不但如此,而且这非常简单,只要打个响唿哨,高喊一声:‘各就各位’。就够了。更简单地说,假如您执政,我希望就任克格勃主席。”

“你倒讲究得很,”柯尔镇金按捺不住,清醒过来之后,只是悄悄地大笑。“熊未打死,我们不去分享熊皮,我把一只活熊送给你。”

“可是你不惋惜吗?”福金也改用“你”称呼。

党的工作人员突然意识到,他和他进行一次具体的,至为严肃的谈话,发生的一切不是虚构的事实,不是病人想象中的呓语。坐在他旁边的人知道某件事情,这是他,“克普鲁弗”真正领导人所不知道的。当然,克格勃主席的职位并非儿戏,它应是一股很大的势力,但是要知道,人家在献上王位,以取而代之。如果他,伊万·伊万诺维奇·柯尔镇金不赞成,那么这个神秘人物就要步入另一个办公室,尽管有人首先推荐他担任领导职务,但是敌人多得难以胜数,落得一场空。

党的领导人的全部思想多么容易在他脸上表露出来,以致福金险些儿没在自己脚下啐一口唾沫,想了想竟然由我来开导这样一个极坏的人,还要吩咐手下人去杀害那个聪明的品行端正的古罗夫。不,我们用以投票的球毕竟有点不得手,它没有朝那个方向旋转。

“假定说,我同意了。”柯尔镇金说,力图把话语讲得有分量。

“那么,假定说,您已是执政党的总书记。”福金回答。

“我不明白,您想要保证吗?但是在这种情势下我在物质上不能作出任何保证。”

“那只是想象而已。您可以在自己公司的表格上亲笔填写一份大致这种内容的保证书。其中包括:我,某某,今日,今年向某先生允诺,假如现任总统因某种缘故不参与总统选举,而且‘克普鲁弗’在选举中获胜,那么这个党派就应保证某某在重新组成的政府中获得克格勃主席的职位。”

“这种保证书我决不填写。”柯尔镇金提高了嗓门。

福金的耐性已经丧失了,他用一只强而有力的手紧紧地抱住党魁的虚胖的肩膀,并且说:

“为什么叫喊?放走了鸽子。可是保证书你必须填写,你无从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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