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保持卑躬屈节的样子,跪在地上,双手合掌,祈求着。可是还不见他的孩子,他家门的希望走出来。豆大的泪珠从他那久已干涸的眼中涌出来,沿着他那憔悴的双颊滚流而下。就在这时,艾蒂安因为再听不见任何声响,便象一条渴望阳光的游蛇一样沿着洞边悄悄溜出来。他看到了垂头丧气的老人脸上的泪水,辨别出了痛苦的语言,于是抓住父亲的手,一边拥抱着他一边用天使般的声调说:“哦!母亲,原谅了吧!”

在幸福的狂热之中,诺曼底总督把自己孱弱的继承人抱走,这孩子象被人劫持的少女一样浑身发抖。他感觉到孩子的心在猛烈地悸动,便象抚弄一朵鲜花似地小心翼翼地亲吻他,极力叫他放下心来。为孩子找到的温柔的话语,以前自己从来没有说过。

“老天爷!亲爱的孩子,你多么象我可怜的冉娜!”他对艾蒂安说,“告诉我你喜欢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把身体养好,养壮!我要教你骑一匹象你一样温和可爱的母马。什么都会顺着你。他妈的!你周围的一切都将象风中芦苇一样对你俯首听命。我将赋予你无限的权力。连我自己也要象服从家神一样地服从你。”

不久父亲与儿子走进母亲在里面度过悲惨一生的那间华贵的卧室。艾蒂安忽然走去依在那扇尖拱形窗边——在那里,他开始了自己的生活;从那里,母亲用手势向他宣布那迫害他的人已经出门。他尚未明白,为什么这迫害他的人而今竟成了他的奴隶,就象那些仙女施展神力使之听命于年轻王子的彪形大汉似的。这仙女就是封建制度。以前,在这凄凉的卧室里,他的眼睛习惯了远眺大西洋,而今又见到这卧室,艾蒂安不禁泪水盈眶;对以往漫长不幸的回忆,对自己从唯一的爱——母爱中尝到的欢乐的回忆,一起交融在他的心头,就象在那里展开一首甜蜜而又可怕的诗篇。这孩子久已习惯于在沉思冥想中生活,就象别人习惯了人世的骚动一样,他此刻的激动,与人们惯常的任何一种激动都不相似。

“他活得了吗?”老人说;这继承人虚弱得令他吃惊,他无意中发现自己竟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吹着他。

“我只有在这里才能活。”艾蒂安干脆地回答;他听见了父亲的话。

“哦!好吧,这个房间就是你的了,我的孩子。”

“这是怎么啦?”小埃鲁维尔听见古堡的常客纷纷到达门厅时发出的响动,问道。公爵将他们全部召集前来,为的是向他们引见自己的儿子,他豪不怀疑此举会获得成功。

“你来。”父亲回答他,一面拉着他的手,把他领到大厅里。

那个时代,一个象埃鲁维尔公爵这样富有的公爵和世卿,有职又有权,在法国通常是象王公一样排场奢华的;本家的小房对于为他效劳不会有什么反感;他有一班侍从和官员:勤务连首席副官在他家中就好比今日元帅帐前的副官。几年以后,黎塞留红衣主教才有自己的侍卫。好几位与王室结了姻亲的王公,例如吉斯、孔代、奈韦、旺多姆①家里都有从高贵人家子弟中挑选来的年轻侍从,也可以说是那湮灭了的骑士制度的最后遗风吧。埃鲁维尔公爵的豪富以及他的姓氏所表明的他这个诺曼底家族的古老渊源(herusvilla②,即“领袖之家”之意),使他有条件去效仿当时被视为暴发户的埃培农家、吕伊讷家、巴拉尼家、德奥家、扎梅家的奢华,这些人虽比他等而下之,却过着王侯般的生活。所以看到为父亲效劳的人济济一堂,在可怜的艾蒂安看来实在是蔚为壮观的场面。公爵登上放在一顶华盖下的椅子,那华盖是木质雕花的,底下装饰着几级高的台子。当时在几个省里,某些贵族依然在这种地方对自己领地里的案件进行判决,不过这是封建制度的罕见遗迹,到黎塞留统治时期也就绝迹了。这类宝座,颇似教堂里慈善机构负责人的座席,现在已经变成收藏品。且说艾蒂安,他站在那里,紧挨着年迈的父亲,眼见自己成为众人注视的目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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