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P.-S.B.加沃先生①。

冉-雅克·卢梭在《新爱洛伊丝》一书的卷首写道:“我见到了我的时代的风尚,于是就发表了这些信件。”我能否效法这位伟大的作家,也向您说:“我正在研究我的时代的前进步伐,于是就发表了这部著作”?

本《研究》的目的,是要把某一类人之中的主要人物勾画出来,这类人是多少竟相以题材新颖取胜的文人笔下给遗漏了的。而只要社会想把乐善好施作为普遍原则,而不是偶一为之的事,那么,本书所写的触目惊心的情节就始终是真实的。这类人之所以不见诸文人笔下,也许只是出于这个时代的谨小慎微,因为这是“人民”承袭了王室朝臣的一切的时代。罪犯入了诗,刽子手受怜悯,无产阶级几乎被神化了。一些派别奋笔疾呼:“起来,劳动者!”正如当年人们向第三等级说:“起来!”一样。显然,这些厄罗斯特拉特②之中没有一个人有勇气深入农村,去研究研究那长年不断的阴谋诡计,——那些我们称之为弱者的人们对付自诩为强者,也就是农民对付有产者的阴谋诡计。本书是想开导一下明天的而不是今天的立法者。在这么多盲目的作家为之倾倒的民主狂热之中,描写一下那些有本事把财产弄得若有若无从而使法典无能为力的农民,难道不是当务之急吗?您会看到这些不知疲倦的工兵,这些啮齿动物,挖呀,啃呀,不断地割地、分地,把一阿尔邦③地分成一百块,小资产阶级总是邀他们分享这盛筵,既把他们当助手,又把他们当俘虏。这些为法国大革命所制造出来的与社会相悖的成分总有一天会淹没资产阶级,正如资产阶级吞噬掉贵族阶级一样。惟其渺小,它便可以超脱于法律之外。这个长着一个脑袋和两千万只胳膊的罗伯斯比尔永不停息地工作着,到一八三〇年时已钻进所有的市镇机关,登上了参议员的宝座,在法国的国民自卫军中披挂起武器,那时已没有人记得当年拿破仑是宁冒遭难之险也不要群众武装的!

本书是我决心要写的作品中最艰巨的一部。八年来,我成百次地放下又拾起。凡我的朋友(譬如您)都能理解,那是因为,面对这样巨大的困难,面对这血迹斑斑、惊心动魄的戏剧中这样大量的细节,勇气是会动摇的。然而,我今天终于把它写出来了。促使我能有这几乎是不自量力的胆量的诸多原因之一,就是我一心想献给您一部著作,以表达我对于在患难中给了我如许慰藉的知交的感激之情。

德·巴尔扎克。

①加沃(1794—1866),巴黎的诉讼代理人,巴尔扎克的好友,特别是一八四〇至一八四四年间巴尔扎克最困难的时期,给过他很多帮助。巴尔扎克在给韩斯卡夫人信中曾说加沃对他恩如父母。

②厄罗斯特拉特,公元前四世纪希腊爱菲斯城的一个不出名的公民,为使自己名垂后世,放火烧毁了世界著名建筑爱菲斯城的阿耳忒弥斯神庙。

③阿尔邦,法国旧时的土地面积单位,约相当于二十至五十公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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