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维尔把申请复权的状子和一切证明文件准备定当,递进巴黎高等法院的检察署。

办理复权手续和赛查丽纳的结婚公告需要个把月,皮罗托在那个时期心情烦躁,骚动得厉害。他一味着急,只怕活不到批准复权的那个光荣的日子。他说他的心莫名其妙的乱跳,隐隐然作痛;它一方面被痛苦折磨得差不多了,一方面也受不住极度的快乐。

判决复权的事在巴黎高等法院非常少见,十年也难得碰到一次。处世严肃的人总觉得法院的仪式有种说不出的庄严与伟大。制度给人的观念完全根据人的感情而定,我们心目中认为它伟大,它就伟大。倘若一个民族丧失了信仰(不是宗教),孩子们从启蒙教育开始就做惯赤裸裸的分析,把一切保存传统的束缚都放松的话,这个民族就会瓦解;因为那时民族只靠卑鄙龌龊的利害关系结合,只靠计算精明的自私自利的需要来结合。皮罗托受着宗教思想的熏陶,他对法律的看法就是我们应声有的看法,就是说法律是社会的代表,不管采取什么形式,法律总是众人公认的规则的庄严的表现。执行这圣职的人必需洞达人情世故,不动感情,保持冷静,才能监护那些激动人心的利益;所以法官愈是白发苍苍,年老体弱,他的职务愈显得庄严神圣。

踏进古老的巴黎法院,走上高等法庭的石扶梯而心情激动、不能自已的人,现在已经很少了,退休的花粉商却是其中的一个。

石扶梯的地位摆得非常恰当,气象森严,可惜没有几个人注意到。法院正面有一个列柱成行的走廊,扶梯通到走廊上,大门开在正中央。走廊右手通往一个极大的前厅,左手通往圣教堂。在这两座大建筑旁边,一切都可能相形见绌,显得渺小的。圣路易教堂①是巴黎最堂皇的建筑之一,从法院走廊那面走过去,有股说不出的阴沉和神秘的感觉。相反,那间其大无比的前厅十分明亮;而且你也不大容易忘记法国历史和这间大厅的关系。外面的石扶梯确是气概不凡,才不至于被两座巍峨雄壮的建筑物压倒。法院前面围着一排镂花的铁栅,透过铁栅望到行刑的广场,也许会令人心悸。从石扶梯上去,正面一间大厅是高等法院民庭外面的穿堂,等于法院的前厅。

①圣路易教堂是圣教堂的别称。

我们不妨想象一下当时破产人的心情。许多朋友,现任商务法庭庭长勒巴、经手他破产案的商务裁判卡缪索、老东家拉贡、忏悔师洛罗神甫,陪着他爬上石级,周围的环境自然而然使他紧张起来。有了那位圣洁的教士在场,人世的荣誉在赛查眼中也更加显得庄严。老于世故的皮勒罗,打算叫侄婿事先就高兴得过分一点,免得临到喜事,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危险。老花粉商刚在家里换衣服,几个真正的朋友就来了,认为陪他上法院也是他们的荣幸。他见了来客十分快活,那种兴奋的心情正好使他能应付法庭上庄严的场面。大厅上坐着十几位法官,皮罗托还遇到另外一些朋友在场旁听。

一开庭,皮罗托的诉讼代理人简单扼要的提出了申请。庭长摆一摆手,请检察官起来发表意见。他原是公诉机构的代表,这一回却以检察署名义要求庭上恢复当事人的名誉,认为根据他的行事,应该这样宣判。这是绝无仅有的仪式,因为法院只能对当事人加以赦免。皮罗托听了德·格朗维尔伯爵的演说多么激动,凡是有感情的人都想象得出。以下就是那位有名的法官的演辞大要。

“诸位先生,一八二〇年一月十六日,塞纳省商务法庭裁定皮罗托破产。他的破产既不是由于轻举妄动,也不是为了投机取巧或是其他不名誉的行为。我们不能不公开宣告:造成这桩祸事的原因是那些一再发生的罪案,使法院和巴黎人士一致痛心的罪案。只有我们这个时代,因为腐败的风气和革命思想正在不断发展,大有方兴未艾之势,巴黎才有些公证人会背弃了几百年的光荣传统,在几年之内发生的破产案跟前朝两百年间发生的一样多。这些司法界的公职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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