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指对未成年人的监护。
到了一八一四年年底,亨利·德·玛赛在人世间还没有任何感情上的约束,象没有伴侣的小鸟一样自由自在。他虽已年满二十二岁,看上去也就刚刚十七岁的样子。一般来说,就连他的对手中最挑剔的人,也把他看成是巴黎最漂亮的美男子。从他的父亲杜德莱爵士那里,他继承了爱情上最靠不住的碧蓝眼睛;从母亲那里,他继承了最浓密的栗色头发;从两个人那里,他继承了纯正的血统,少女般的肌肤,温和、谦逊的表情,颇有贵族气派的瘦高身材,非常漂亮的手。女人见了他,简直就要发疯。巴黎的女子没有常性,俗不可耐。她们的欲望很急切,如果不能得到满足,也就忘却了。能够象奥朗日家族的男子那样,自忖“我要坚持到底”的,恐怕寥寥无几。这一点,诸位可知道?
亨利虽然长得清秀,双目清澈如流水,却勇猛如雄狮,灵巧赛猿猴。他能在十步开外,刀劈一颗子弹;他骑马技术之精良,仿佛能将半人半马神怪的神话变成现实;他能潇洒地驾车飞速奔驰;他象薛侣班①一样轻捷,象绵羊一般安静。在激烈的法国式拳击或棍棒游戏中,他能将整个城区的对手一一击败。他弹奏钢琴的本领也不小。如果哪一天灾难临头,他完全可以当一个艺术家度日;他的歌喉,足可以从巴尔巴雅②那里得到每季一万五千法郎的收入。可叹!所有这一切长处,和这些可爱的短处,由于一个极坏的毛病,全都变得黯然失色:他既不相信男人,也不相信女人,不信上帝,也不信魔鬼。这个毛病,开始时是不可捉摸的天性所赋予,后来则是教士使其完成。
为了使人容易理解我们这段惊险故事,在这里必须补充几句:准备将如此俊美的面容复制几份的女人,杜德莱爵士自然可以找到许许多多。他的第二份同类杰作,是一个女儿,名叫欧菲米亚。为一个西班牙女子所生,在哈瓦那长大成人,后来与一个安的列斯群岛的年轻克里奥尔姑娘③以及殖民地各种挥金如土的习惯一起,被带回马德里。幸好她嫁给了一个年迈却腰缠万贯的西班牙大富翁堂里若斯·德·桑-雷阿尔侯爵。此人自法国军队占领西班牙以来,便寓居巴黎,住在圣拉扎尔大街。
①薛侣班,宗教中的二品天使,在绘画中常以长着一对翅膀的天使形象出现。
②巴尔巴雅(1778—1841),意大利人,罗西尼的剧院经理。
③克里奥尔人,为安的列斯群岛等地的白种人后裔。
杜德莱爵士对这些毫不在意,同时也想尊重子女年幼纯洁的心灵,根本就不曾将他在各地给子女们制造的亲属告诉他们。这是社会文明一个小小的不得体之处。社会文明有那么许多长处,应该将其不幸转化为善行才对。我们这里再最后一次交待一下杜德莱爵士:他为了逃避英国司法部门的追缉,于一八一六年来到巴黎藏身。英国司法部门在东方,是只保护商品的。旅行家爵士先生看到亨利时,便向人打听这个美男子是谁。待他听到报出其姓名,便说道:
“啊!这是我的儿子……真作孽!”
这个年轻人的来历就是如此。一八一五年四月中旬前后,他懒懒散散地漫步在杜伊勒里花园的大路上,那神气,与某些动物深知自己的力量,从容不迫、威武雄壮地走着,颇为相象。布尔乔亚妇女们天真地回过头来,对他一再顾盼。别的女人根本不回头,而是等着他再转回来,好将这甜美的面容牢记在心,深深印在自己脑海中。这俊美的面容,配上她们当中最美貌者的身躯,是不会不相称的。
“你每个星期天都在这儿,干什么呢?”德·龙克罗尔侯爵从这里经过,对亨利说道。
“鱼篓里有鱼,”年轻人答道。
如此交流思想时,二人眼神会意。无论是德·龙克罗尔,还是德·玛赛,都没有流露出相互认识的神情。年轻人用巴黎人特有的迅猛眼光和听觉,打量着散步的人群。这种眼神和听觉,乍看上去,似乎什么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