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差不多一直在生病。两个女儿长得都挺迷人,但是她们却痛苦地知道,在世人眼中,如果没有钱财,美貌是不值一文的。我在那儿看到的是一幅何等悲惨的景象啊!如果说我进去的时候是一桩罪行的同谋犯,我出来的时候却是一个正直的人了,并且我还洗清了我父亲身后的名声。哦,舅父!我对他不作任何评论,在诉讼中往往有一种冲动,一种偏激,它们能使世界上最正直的人上当。律师们会使最荒唐的要求合法化,法律中有些三段论可以适应良心上的罪孽,法官们也有错判的权利。我在这一家的遭遇简直是一场真正的戏剧:我竟成了他们的上帝。人们常常开玩笑说:‘但愿从天上给我们掉下来二万利勿尔年金!’这个不可能实现的空想,却由我实现了;我把一笔钱财送到这个每晚聚在暗淡的灯光下和泥炭炉火前的家庭中,使他们原来充满诅咒的目光变成了饱含着感激、惊讶、钦佩之情的眼神,……不,这样的场景不是语言所能形容的。我对他们过多的补偿,在他们看来是不合理的。总之,如果真有天堂的话,我父亲现在在那儿也可以自慰了。至于我,没有人能象我那样受到疼爱。菲尔米亚尼夫人不仅仅给了我幸福,更使我具有了一种似乎是我所缺少的高尚品质。因此,我把她叫做我的良知,这是和心灵中某些隐秘的和谐相呼应的一个爱情的字眼。正义感带来了好处,我不久就有希望依靠自己富裕起来。目前我正在想办法解决一个工业上的问题,如果成功的话,我将赚到好几百万。”
“哦,我的孩子!你有一颗和你母亲一样的心。”老人说着,勉强忍住使他眼睛湿润的泪水,因为他想起了他的妹妹。
这时,尽管奥克塔夫·德·冈的房间离地面很远,这个年轻人和他的舅舅都听到了一辆车子到达的声音。
“是她,”他说道,“我听得出她的马停下来的声音。”
果然,菲尔米亚尼夫人不一会儿就出现了。
“啊!”她一见到德·布尔博讷先生,便做出生气的姿态,说道:“我们的舅父在这里并不多余,”她接着又说,同时露出一丝微笑,“我愿意谦卑地跪在我丈夫面前,恳求他接受我的财产。奥地利大使馆刚才给我送来一份证明菲尔米亚尼死亡的文件。这份文件是在驻君士坦丁堡的奥地利代理大使的关怀下拟成的①,完全合乎手续,里面附着由随身男仆保存下来要交给我的那份遗嘱。奥克塔夫,你可以把一切都接受下来。瞧,你比我更富有了。你现在的财产只有上帝才能增加。”
她拍拍丈夫的胸口说。接着,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幸福,便把头埋到了奥克塔夫的怀里。
“我的外甥媳妇,从前我们只是逢场作戏,而今您才是在爱恋。”舅父说道,“你们女人是人类中最善良、最美的;因为你们即使犯了过错,责任也决不在你们身上,而总是在我们这一方面。”
①当时希腊属土耳其,因此奥地利驻君士坦丁堡(原土耳其首都)大使才可能过问死在希腊的菲尔米亚尼的问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