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国王的马车由伊西多尔开路,在圣梅努通往克莱蒙的大路上飞驰。

日影西斜,像我们说的那样,八点钟刚刚敲过,车子驶进阿尔戈纳树林,让马在大路边上歇歇腿。

夏尔尼还来不及把刚才发生的意外使他落在后面这一情况案告王后;王室的车子是在德鲁埃回答说没有驿马之前就离开的。

在出城的时候,王后发现原来在一旁保卫她的骑士离开了车门,可是王后既不能叫车子放慢速度,也无法询问马车夫。可能有十次,王后把头探出车外,频频回首张望,可是她什么也没有看见。

有一次,她以为自己看见远处有一个纵马飞奔的骑士,但这个骑士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低垂的暗影中。

这时候——为让读者理解在这次可怕的旅行中所发生的种种事件,以及了解每一个细节起见,我们不得不让角色一个个依次登场——也就是说,自伊西多尔以信使身分提前一刻钟开路,在车子前面打先锋起,到马车怎样沿着从圣梅努朝克莱蒙行驶,怎样进入阿尔戈纳树林,德普埃怎样在车子后面策马奔驰,夏尔尼怎样跟在德鲁埃后面,以及当杜安侯爵怎样跟他的部下会合,正在窸窸窣窣地忙着备鞍时发生的种种情况。

士兵们正打算上路,然而大街小巷处处都聚集了大堆大堆的人群,马匹简直寸步难移。

人群中,大约有三百名身穿制服、手持枪支的国民自卫军混在里面。

如果冒险作一场战斗——明摆着战斗将是激烈的一一就会毁了国王。

最好还是别动,停下来可以吸引住一部分老百姓。当杜安先生跟他们进行交涉,他问带头闹事的人想要干什么,预备怎么样,为什么发出威胁,作出这样敌对的表示。这当儿,国王已到达克莱蒙,在那儿遇上德·达马先生和他手下的一百四十名龙骑兵。

如果像德·达马先生那样拥有一百四十名龙骑兵,那么当杜安侯爵也许会冒险闯一闯,苦于他手下只有寥寥三十名人马,三十名龙骑兵怎能对付得了三四千人呢?

进行谈判——正如我们所说的那样,他只能进行谈判。伊西多尔在前面开路,离马车只有百步左右,因为马车夫也赶得很急。到九点半钟车子已经到达克莱蒙。只花了一小时过一刻钟,马车赶完了四里路,从一个城镇来到另一个城镇。

从某一点上这也可以说明王后和夏尔尼相隔的距离。他会在换驿马的时候和她相会。

德·达马先生在城外迎候国王的马车。是雷奥纳昂来通知他的,他认出信使的制服,便把伊西多尔拦住。

“对不起,先生,”他说,“您是不是替国王开路的?”

“您呢?先生,”伊西多尔反问,“您一定就是夏尔·德·达马伯爵了?”

“正是。”

“喔,先生,是的,我替国王开路。请把您的龙骑兵集合起来,护送国王陛下的马车。”

“先生,”伯爵回答说,“这里纷纷传说要发生暴乱,使我感到担心,另外,我也不得不承认,我不能为我的龙骑兵担保,要是国王被他们认出来的话。我只能向您保证一点,那就是等马车过后,我退到后面封住道路。”

“尽力而为吧,先生,”伊西多尔说,“看,国王来啦。”说完,他指给伯爵看从黑暗中驶来的马车,从马蹄擦击路面弹出来忽闪忽闪的火花可以看出车子正在急驶。

伊西多尔的任务是冲在前面去订驿马。

五分钟之后,他在驿站旅店前面勒马停步。

德·达马先生和五六名龙骑兵几乎也同时到达。随之而来的是国王的马车。

马车紧跟着伊西多尔,使他连重新上马的时间也没有。国王的马车说不上富丽堂皇,却也相当气派,这就引来了一大群人,他们涌到驿站老板门前。

德·达马先生对着车门站在那里,丝毫也没有露出他认识车内那几位高贵的旅行者的样子。

然而,国王也好,王后也罢,都禁不住要去打听消息。国王这一头,在向德·达马先生示意。

王后那一头,在向伊西多尔暗示。

“是您吗,德·达马先生?”国王问。

“是的,陛下。”

“为什么您的龙骑兵不整装待命?”

“陛下您迟到了五个钟头。本营的官兵从午后四点钟就守在马背上,我尽量拖延时间,无奈城里的人们开始蠢蠢欲动,我手下的龙骑兵也表现出各种各样令人深感不安的猜测。万一在陛下经过之前发生骚动,警钟马上会敲响,道路也会被封住。因而,我只留了十来个骑马的,其他人都让他们回营房去,只不过,我把号手也留下了,一旦需要就立刻叫他们备鞍上马,另外,陛下也看到了一切都朝着好的方面发展,大路正畅通无阻。”

“很好,先生,”国王说,“您行事审慎,我一走,您就叫他们备鞍上马,您在四分之一里路左右的距离跟在马车后面好了。”

“陛下,”王后说,“您不听听伊西多尔·德·夏尔尼说些什么吗?”

“他说什么来着?”国王有点不耐烦地问。

“他说,陛下被圣梅努驿站老板的儿子认出来了,伊西多尔先生说这是明确不过的事,他看见那个年轻人手里拿了指券,对着您的肖像和您本人辨认,伊西多尔先生还说,他的哥哥已经获悉此事,待在后面留守,肯定这会儿正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我们不是没看见德·夏尔尼伯爵返回来吗?”

“这么说,夫人,我们已经被人认出,那就更有理由早点离开。伊西多尔先生,您叫马车夫抓紧时间,我先走一步。”伊西多尔的马已经准备停当。年轻人一边纵身上马,一边向马车夫大声嚷道:

“去瓦兰纳!”

两名卫士坐在车座上,重复道:“去瓦兰纳!”

德·达马先生边往后退,边恭恭敬敬地向国王行礼,马车夫策马而去。

一刹那的工夫,马车已换了驿马,又闪电似的向前驶去。在出城的当儿,马车跟一名进城的龙骑兵士官交错而过。德·达马先生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和几个他可以支配的龙骑兵一起跟着国王的马车,无奈国王刚才下的命令正跟他的想法完全相反,他认为应该遵从国王的命令,加上某些激动情绪已经开始在城里蔓延。有钱人走门串户;窗子一扇扇打开,露出一个个脑袋和一片片亮光。德·达马先生只关心一件事:担心警钟会敲响,于是他向教堂奔去,守住教堂门口。再说,当杜安和他手下的三十个人随时都会到达,届时他的实力可以大大加强。

然而,看起来一切都趋于平静。过了一刻钟,德·达马先生重又回到广场,在那里看到他的营长德·努瓦维尔先生,营长指示他一路上须注意的各项事宜,并命令他嘱咐下属带上武器。这时候,有人通报德·达马先生,说当杜安先生派来的龙骑兵士官在他寓所等他。

士官来通知德·达马先生说:不要指望当杜安先生和他的龙骑兵了,因为当杜安先生被圣梅努的居民扣留在市府里,加上——这一点当杜安先生已获悉——德鲁埃正飞快前去追赶国王的马车,但也许没能追上,因为在克莱蒙没有见到他的人影。

这些就是德·达马先生从罗亚尔兵团的士官那里听到的消息,这时候,有人通报说,洛曾璐兵团有消息传来。

消息是从德·罗里格司令官先生那里来的,说他和小德·布耶先生以及雷格库尔先生共同镇守瓦兰纳哨所。司令官等人看着时光流逝,却不见人来到,难免不感到焦急,这几位地道的绅士便派人到德·达马先生这边来打听有没有关于国王的消息。“瓦兰纳哨所情况怎样?”德·达马先生首先问道。“绝对平静,”传令兵回答说。

“轻骑兵都到哪里去了?”

“在兵营里,跟未卸鞍的马匹守在一起。”

“您一路前来,没有碰上一辆马车吗?”

“有呀,一辆是四匹马拉的,一辆是两匹马拉的。”

“这就是您要打听的那两辆车子。一切都很好,”德·达马先生说。

说了这话,他就回到营房,命令号手传令,叫他的下属备鞍上马。

他准备跟在国王马车后面,到瓦兰纳去支援国王,如果情况需要。

五分钟之后,军号吹响了。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在圣梅努发生的小小意外,把当杜安先生和他那三十名人马拖住之外。

然而,拥有一百四十名龙骑兵的德·达马先生也不希望这部分增援力量。

我们回过头来看看国王的马车怎样了,它本应从克莱蒙启程后顺着一条直线奔向凡尔登,可是它却往左一拐,朝瓦兰纳方向而去。

我们曾经提起过瓦兰纳这个城市的地理情况,它分为上城和下城两部分,我们也提起过国王他们如何决定到城的另一端,也就是说到当纳去换马,如果想到达当纳,就得避开通往桥上的那条路,而是穿过征税塔的拱门,来到德·舒尔瑟换马的地方,这里方圆一带由德·布耶先生和德·雷格库尔先生执行警戒,至于德·罗里格先生,这位年仅二十岁的军官不足以信任,他本人也认为上这儿来的目的是叫他护送军队的财物。再说,碰到这样的麻烦事,面对迷宫一样的大街小巷,人们就会想到,应该让夏尔尼来给王室的马车带路,他在瓦兰纳待过半个月,对这里的情况全部作过研究,并且作过记录,没有一块界石他不熟识,没有一条小巷他不知晓。

不幸的是,夏尔尼却不在身边!

另外,王后也越来越感到焦灼不安,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夏尔尼应该紧随着马车.他卜能赶来,必然是出了什么大乱子。快到瓦兰纳时,国土本人也感列心神不定了。他一心以为可以依赖夏尔尼,因而连城市交通图也没带一张。

夜色一片漆黑,只有星星闪烁着亮光,像这样的夜晚,即便在熟识的地方也非常容易迷路,更何况在陌生城市的转弯抹角处。

伊西多尔的命令,也就是夏尔尼亲自下的命令,马车要停在城市前面。

伊西多尔的哥哥将会在那儿来接替他,就像我们说的那样,继续率领队伍前进。

伊西多尔像王后一样,也许怀着同样的心情,因为他哥哥不在场而感到优虑万分。唯一的希望是,但愿德·布耶先生或德·雷格库尔先生在那里等得不耐烦,跑来迎接国王,在瓦兰纳城的另一头守候着。

德·布耶先生和德·雷格库尔先生来到瓦兰纳已两三天了,他们熟悉城市的情况,可以熟门熟路地当向导。

伊西多尔来到小丘下面,只看见城里闪烁着两三处稀疏的灯火。他犹像不决,停下脚步用眼睛环顾四方,想望穿黑夜。可他什么也没看见。

于是,他先轻声叫喊,接着提高一些声音,最后扯开嗓门呼喊德·布耶和德·雷格库尔两位先生的名字。

没有人回答。

他听见远处传来辚辚的车声,看来车子是从四分之一里路之外驶来的,仿佛闷雷从远处越滚越近。

忽然一个想法在伊西多尔脑子里闪过,也许两位先生躲在大路左面的树林子边缘。

他走进树林,在边缘上到处寻找。

什么人也没有找到。

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等待,他在那儿等着。

过了五分钟,国王的马车到了。

国王和王后的两个脑袋从车窗左右两侧伸出来。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您没看见德·夏尔尼伯爵吗?”

“陛下,”伊西多尔回答说,“没看见,他不在这里,肯定在追赶那个可恶的德鲁埃时出了什么严重意外了。”

王后发出一声呻吟。

“怎么办?”国王说。

接着,对下车的两名卫士说:

“你们熟悉这座城市吗,先生们?”

没有一个熟悉,因而回答是否定的。

“陛下,”伊西多尔说,“一切都挺安静,看来一定平安无事,请陛下宽心在这儿多等十分钟。我到城里去,打听德·布耶和德·雷格库尔两位先生的消息,或者至少也能打听到德·舒尔瑟先生换马的情况。陛下是否记得那家旅店叫什么名字,不是应该在那里换马的吗?”

“唉!不,我不记得了,”国王说,“我知道这家旅店,可是我一时忘了它叫什么名字。不要紧,您去吧,在等您的同时,我们也在这里打听一点消息。”

伊西多尔向下城奔去,很快就消失在第一排房子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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