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读者愿意——在我们上文叙述的事情发生一个星期过后——我们说,如果读者愿意去找我们故事中的几个主要人物,这些人物不仅在过去扮演过重要角色,而且在今后也注定会扮演下去,那么读者就得和我们一起来到普拉特里埃街的蓄水池附近,我们曾经在那里见到卢梭的客人,童年的吉尔贝,来这里浸泡他的硬面包。我们一到那里就可以随着一个人进行观察,他马上就要经过这里,这个人我们大家都认识,这次,他没有穿联盟的制服——在来自法国各地的十万代表离开之后,如果再穿这种服装,就未免太显眼了,而这是我们提到的那个人所不愿意的——而只穿了一身简单的服装,不过这身衣服是人们熟悉的,是巴黎附近有钱农庄主爱穿的那种衣服。

现在,不用我多费口舌,读者已经知道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比约,他正沿着圣奥诺雷街,顺着王宫的栅栏走去——由于奥尔良公爵的归来,这位被流放到英国达八个月之久的公爵在夜晚把王宫装点得辉煌灿烂——转入左边的格勒内勒街之后,他就毫不迟疑地走进普拉特里埃街。

可是,当他正巧走到我们在等待他的蓄水池对面时,他停下步来,他犹疑不决,这倒并不是因为他胆小——了解他的人都十分清楚,这个正直的农庄主一旦决定赴汤蹈火,哪怕入地狱他脸色也不会变一变——无疑是他不熟悉这一带的情况。

当然,特别是我们,想要观察他的步态,想要看他如何为了不愿意摸错而审视、研究着每一扇门,那是没有什么困难的。

然而尽管他仔细查访,直到差不多走完这条街的三分之二,他还是找不到想要找的地方;可是,前面的路被一群围绕着一伙音乐家的人堵住了,只听见人丛中有个男人的声音在歌唱,唱的全是应时的、涉及事件的歌曲,如果歌词中不夹两段挖苦讽刺某人来衬托的话,那也就不可能会引起人们如此大的好奇心。

在这些歌当中,有一首叫做《驯马场》的歌,大家听了欢呼雀跃。因为国民议会的会场设在原来的驯马场上,不仅国民议会会场采用马种的色调——黑色和白色、栗色和米色——甚至不少议员也给取了马的名字:米拉波叫活跃,克拉蒙-通纳勒叫易惊,修道院院长莫里叫激怒,图雷叫霹雳,巴伊叫幸运儿。

比约也停了一会儿,去听那种激烈多于诙谐的歌曲,接着,他铅着右边墙脚一溜烟消失在人丛中。

不用说,他在人丛中找到了他要找的地方,因为只看见他从人丛的这一边钻进去,却没看见他从另一边钻出来。

让我们看看,让我们跟在比约后面,看看那伙人究竟想干什么。

在一扇低矮的门上,写着三个字母,三个用红粉笔书写的大写字母,不用说,这是当晚在这里集会的暗号,明天,这几个字母会被抹去。

这三个字母是L.D.P。

这扇矮门像是一个地窖的入口,跨下几级,就可以沿着一条阴暗的走廊往前走。

不错,看见第二种情况更使他坚信第一种情况;在仔细辨认了那三个宇母之后,比约光认出这些标记还不够,因为我们一定记得他不识字,他走下台阶,边走边数,等他走到第八级台阶时,就大着胆子走进通道。

在通道的尽头,晃动着渗白的亮光,在亮光前面,有个人坐在那里看报纸或者装成看报纸的样子。

听见比约的脚步声,这个人站起身来,伸出一个手指按在胸前,等在那里。

比约也同样伸出一个弯曲的手指向他示意,然后,又把手指弯成一把挂锁的形状,按在自己嘴上。

可能这就是神秘的守门人等着准予放行的暗号,因为,看到比约的手势,这个人就打开他右首那扇关闭时完全看不见的门,指给比约一条又陡又狭、笔直往下的楼梯。

比约一进去,门很快就在他身后关闭,一点响声也没有。这一回,农庄主边下楼梯边数梯级,当他下到第十七级时,尽管像得了缄默症似的,此时也禁不住低声自言自语:

“好,到啦!”

在一扇门前飘着一幅挂毯;比约径直朝这幅挂毯走去。他揭起挂毯,就来到一个坐落在地底下的圆形大厅,已经有五十来人聚集在那里了。

这个大厅十五六年前我们的读者已经来过,那时是随着卢梭的脚步来的。

按照卢梭时代的风尚,墙上挂满了红的或白的棉布挂毯,挂毯上面交错地吊着各种圆规、角尺和水平仪等。

拱顶上挂着一盏灯,射出黯淡的光线,洒落在大圆厅正中以及周围有限的一部分,但却照不到那些躲在周围角落里不愿意抛头露面的人身上。

那个需要登上四级台阶的讲坛是留给讲演者或新成员的,在讲坛贴墙的地方,孤零零摆着一张写字台和一把安乐椅,这是留给会议主席的。

没过几分钟,会议大厅里就人头攒动、水泄不通。与会者来自社会的各个阶层,各人有各人的身分,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农民百姓,他们一个个来到,比约也像别人那样来参加集会,这些人之间,有的素不相识,有的有过交往,他们随便找个座位或是挑选跟自己合得来的人坐在一起。

与会者如若只是会员,就在各自的衣服或宽袖长外套里面束一条白皮围裙,如若他们既是会员又是光明派,也就是说信奉大秘传教义的,他们就披这一派人的披巾。

这里只有三个人没有后一种标记,而只束一条小白皮围裙。

第一个是比约,第二个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青年,第三个是四十二岁左右的中年人,从言行举止上看,这个人属于社会的最上层。

最后一个人进入会场之后,过了几秒钟,只看见一扇经过伪装的门打开了,主席出现,他胸前挂着大东方和大科弗特两枚徽章,为了避免引起更大的骚动,他也像最普通的组织成员一样进入会场。

比约不禁轻轻发出一声惊叫,这位主席,这位在场的人都向他点头致敬的主席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他在巴士底狱遇到的联盟代表。

他缓步登上讲坛,面向大众。

“弟兄们,”他说,“今天这个会我们要做两件事:首先接纳三名新门徒,然后我要把自我着手工作直到如今的情况向你们汇报;因为工作变得越来越难做了,为此,我要让大家知道,我是否仍然值得你们信赖,同时我本人也想知道,我是否称职。我从你们手中接过亮光,并把亮光送回给你们,只有这样我才能在我已经跨进去的黯然无光、极其可怕的道路上前进。为此,请各位首领单独留下,以便我们一起来进行讨论,是否接纳这三位站在我们面前的新成员。然后,这三个无论被接纳还是被否决的人都要跟大家一起进入会场,从头一个到最后一个人都进入会场,因为我想当着大家的面,而不是只在上层圈子里的人面前公开我的所作所为,并愿意接受大家的批评或感谢。”

他说到这里,那扇经过伪装的门对面的一扇门开了。通过这扇门可以看见前面有好几个宽广的盖有拱顶的大厅,这几个厅很像古老教堂的地下室,人们像幽灵的行列那样默默地走进拱廊,拱廊上每隔一段距离有一盏铜制的灯照明,微弱的灯光犹如诗人形容的那样若明若暗,隐约可见。

只留下三个人,他们在等着被接纳入会。

说来也巧,他们三个人都倚墙站在那里,彼此间的距离也差不多相仿。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流露出惊诧的神情,直到此时他们才知道自己是这次会议的英雄人物。

这时候,刚才会议主席走进来的那扇门重又开了。六个戴面罩的人从里面出来,他们三个在左,三个在右,分别站在安乐椅两边。

“请二号和三号候选人回避一下,”主席说,“按光明派的教规,只有最高级的首脑才有权知道接纳或不接纳哪一位共济会弟兄的秘密。”

那个年轻人和那个模样像贵族的人往外走去,从他们原先进来的那条走廊退出去。

留下比约一个人。

“靠近一些,”经过片刻沉默,主席才说,因为他在等另外两名候选人离开会场。

比约向他靠近。

“在教外人士中,你叫什么名字?”主席问。

“弗朗索瓦·比约。”

“在候选人中,你叫什么?”

“力量。”

“你在何处见到光明?”

“在苏瓦松,真理之友共济会支部。”

“你几岁?”

“七岁。”

说完,比约打了个手势,表明在共济会等级中,他属于长者一级。

“你为何想晋升一级,要求我们接纳?”

“人们说,上了这一级就意味着朝普照世界的光辉迈进一步。”

“谁是你的介绍人?”

“没有介绍人,只有那位来迎接我的人,是他,第一个提出愿意接纳我。”

比约边回答,边盯着主席看。

“你带着何种感情踏上征途?”

“憎恨权势,热爱平等。”

“憎恨权势,热爱平等,用什么来担保?”

“一个从不食言的人的话。”

“是谁启发你热爱平等?”

“我生就的内在条件。”

“是谁教育你憎恨权势?”

“这是我的秘密,这个秘密你也清楚。你为何如此大声要我重复甚至连我自己也不愿意低声自问的话?”

“在你力所能及、权所能达的范围内,是否愿意迈开步伐,保证带领你周围的人朝着平等的道路迈进。”

“我愿意。”

“在你力所能及、权所能达的范围内,是否愿意推翻一切阻止法国自由、世界解放的障碍?”

“我愿意。”

“你是否摆脱了所有约束?换句话说,如果你以前作出的承诺与你刚才作出的保证相互抵触,你会中止那个承诺吗?”

“是的。”

主席转过身来,对六个戴面罩的首脑说:

“弟兄们,这个人说的是真话。他是我推荐入会的。巨大的痛苦,加上博爱、仇恨使他跟我们的事业结合在一起。他对革命曾作出许多贡献,并还能继续做许多工作。我宣告,我愿当他的介绍人,担保他的过去、现在和将来。”

“同意接纳,”六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听见了吗?”主席说,“你准备宣誓吗?”

“请说吧,我跟着说,”比约说。

主席举起手来,用缓慢的、严肃的声调说:

“以钉在十字架的天主的儿子的名义,宣誓摆脱与以下一些人的物质羁绊,诸如父母、兄弟、姐妹、妻子、亲戚、朋友、情妇、国王、慈善家以及任何你曾许诺效忠、服从、感激的人们。”

比约把誓言重复了一遍,声调也许比主席更坚定。

“好,”主席接着说,“从现在起,你已摆脱了以前对国家对法规所作的誓言。你起誓,你将就你所见、所闻、所做、所想之事及时向新的首脑汇报,甚至包括探索、窥伺尚未发生的种种事态。”

“我宣誓!”比约重复说。

“你宣誓,”主席继续说,“要重视毒品、镣铐和火器,利用它们作为净化世界及严惩那些企图危害真理或从我们手中夺去真理的人们的有效、可靠、必要的手段。”

“我宣誓!”比约说。

“你宣誓,要避开那不勒斯、罗马、西班牙以及所有那些该死的地方。你宣誓,要避免诱惑,不把你看到和听到的有关我们的内部情况泄露一丝一毫,否则不管你藏在哪儿,你都会被那把看不见的、无法躲避的刀击中,而且并不会比雷霆慢上多少。”

“我宣誓!”比约说。

“从今以后,”主席说,“你要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来生活!”

一名躲在暗处的弟兄打开地下室的门,一些级别较低的弟兄在那里来回走动,等候三重接见的结束。主席向比约打了个手势,比约弯腰行礼,然后走出去。经过严肃的宣誓仪式之后,他又跟等在外面的弟兄们待在一块了。

“第二号!”主席高声喊着,门又在新门徒背后关上。

这扇门通向走廊。悬在门前、遮住这扇门的挂毯慢慢掀开,穿黑衣服的年轻人走进来了。

他让挂毯垂下,恢复原来的样子,并站在门边等候有人向他问话。

“靠近些,”主席说。

我们已经说过,他是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人,肤色白净、细嫩,简直可以说他是个女人。颈脖上打着一条只有当时才有人打的大领带。他那光滑透明的肤色使人相信那并非出自血液的纯洁,而正相反,是因为他患有某种暗疾;尽管他身材颀长,但是打了这么一条大领带,脖子显得很短;他的额头很低,脸的上半部看去好像往下凹了一截。覆盖在额上的头发并不像人们习惯的留得那么长,可是前面也几乎碰到眼睛,后面一直垂到肩上。此外,这个年轻人的动作也是机械僵化的。尽管他处在人生的开端,给人留下的印象却是另一个世界派到人世间来的使者,是从坟墓里钻出来的代表。

主席在向他提问之前,注视了他好一阵子。

主席怀着惊讶、好奇的心看着他,可是年轻人并不因此而垂下眼帘。

他在那里等着。

“在教外人士中,你叫什么名字?”

“安托万·圣朱斯特。”

“在候选人中,你叫什么?”

“谦逊。”

“你在何处见到光明?”

“在拉昂人道主义者支部。”

“你几岁?”

“五岁。”

说完,这个人打了个手势,表明他是共济会的伙伴。

“你为何想晋升一级,并且要求接纳?”

“因为人总想往高处走,这是本性,再说,高处空气更加清新,更加明亮。”

“你能否提出一个榜样?”

“日内瓦的哲学家,大自然的人,不朽的卢梭。”

“有没有介绍人?”

“有。”

“几个?”

“两个。”

“哪两个?”

“大罗伯斯庇尔和小罗伯斯庇尔。”

“你准备如何走上征途?”

“信义。”

“你认为法国和世界应该沿着哪条道路走?”

“法国朝着自由,世界走向解放。”

“为法国和世界达到这个目的,你准备贡献出什么?”

“我的生命;这是我剩下的唯一东西,我的财富早已献出。”

“在你力所能及、权所能达的范围内,是否愿意迈开步伐,保证使你周围的人都朝着自由和解放的道路前进?”

“我愿意并且保证,使我周围的人都朝着这个方向前进。”

“在你力所能及、权所能达的范围内,你是否愿意排除所有阻止你前进的障碍。”

“我准备排除障碍。”

“你是否摆脱了所有约束?换句话说,如果你以前作出的承诺与你刚才作出的保证相互抵触,你会中止那个承诺吗?”

“我已经摆脱了所有约束。”

主席转过身来,对六个戴面罩的人说:

“弟兄们,你们可曾听明白?”

“听明白了,”六名上层圈子里的人不约而同地说。“他说的可是真话砂

“是真话,”这些人又回答道。

“是否同意接纳他?”

“同意,”他们最后一次回答。

“你准备宣誓吗?”主席问那个人。

“我已准备好了,”圣朱斯特回答。

于是,主席逐字逐句重复着说,他要重复三遍与比约口述的誓言,主席每停一下,圣朱斯特就用坚定、尖锐利耳的声音回答:

“我宣誓!”

宣誓完毕,门又被那个看不见的弟兄的手打开,圣朱斯特又以僵硬、机械的步伐,像他刚才进来时那样退出去,他显然不会使人有所猜疑或感到遗憾。

主席等地下室的门关上,然后才高声说:

“第三号。”

挂毯又一次掀起,第三个信徒出现了。

这个人上文已经说过,他的年龄在四十到四十二岁之间,满脸红光,长着许多粉刺,尽管相貌俗不可耐,然而浑身上下还是散发出贵族气派,夹杂着一种我也说不清是什么样的、一眼就可看出的英格兰芬芳。

他的那身服装虽说很漂亮,却并不显得奢华,这是法国最近才采纳的款式,如果追根溯源,那是随着我们不久前与美洲的交往过程中引进的。

他步伐得体,不摇不晃,不像比约那样坚定,也不像圣朱斯特那样僵硬。

只不过他的步履正如他所有的行为、举止那样,对他来说是习惯成自然,在他人看来却有点迟疑不决的味儿。

“靠近些,”主席说。

候选人听从主席的吩咐。

“在教外人士中,你叫什么名字?”

“路易-菲利浦-约瑟·奥尔良公爵。’

“在候选人中,你叫什么扩

“平等。”

“你在何处见到光明?”

“在巴黎自由人支部。”

“你几岁?”

“我已没有岁数。”

说完,公爵做了个手势,说明他拥有玖瑰十字头衔。

“你为何要求接纳?”

“因为在大人物当中待厌了,想在普通人中间生活,还因为一向在敌人包围中生活,我终于希望在弟兄们身边过日子。”

“有没有介绍人?”

“有两个。”

“叫什么名字?”

“一个叫厌恶,另一个叫仇恨。”

“你准备如何踏上征途?”

“怀着复仇的心情。”

“向谁报仇?”

“向那个曲解我、侮辱我的人。”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打算献出什么?”

“我的财富,还有比我的财富更宝贵的东西,我的生命,还有比我的生命更珍贵的东西,那就是我的名誉!”

“你是否摆脱了一切约束?换句话说,如果你以前作出的承诺与你刚才作出的保证相互抵触,你会中止那个承诺吗?”

“从昨天起,我已中止了所有的承诺。”

“弟兄们,你们可曾听明白?”主席回过身来问戴面罩的人。

“听明白了。”

“你们认识这个打算跟我们一起完成事业的人吗?”

“认识。”

“既然认识,你们必定同意让他跟我们站在同一行列里?”

“同意,只要他肯宣誓。”

“你是否知道还需要说什么誓言?”主席问亲王。

“不知道,不过请您告诉我,不管什么誓言,我都会跟着您说下去。”

“誓言是可怕的,对你来说,尤其如此。”

“我想,不会比我受到的侮辱更可怕。”

“非常可怕,我们向你声明,你听完我说了之后,如果你迟疑难决,认为无法严格履行你的誓言的话,你可以随意离开。”

“说吧。”

主席用犀利的眼光牢牢地盯着面前这个人,接着,仿佛想让听者逐步深入理解这个严厉的誓言似的,他故意把誓言次序前后颠倒一下,不是先提第一段,而是先提第二段。

“你宣誓,”他说,“要重视镣铐、毒品和火器,利用它们作为净化世界及严惩那些企图危害真理或从我们手中夺去真理的人们的有效、可靠、必要的手段、”

“我宣誓!”亲王用坚定的口气说。

“你宣誓,”主席接着说,“要摆脱与以下一些人的物质羁绊,诸如父母、兄弟、姐妹、妻子、亲戚、朋友、情妇、国王、慈善家以及任何你曾许诺效忠、服从、感激的人们。”

有片刻工夫,不见公爵回话,只见他额上冒出冷汗。

“我说得很清楚,”主席说。

本来只需要简单回答:“我宣誓,”就像他说其他誓言那样扰行了,可是公爵,仿佛在尽量想方设法不让自己在原地踏步似的,他用低沉的声音重复说:

“我宣誓要摆脱我与以下一些人之间的关系,诸如父母、兄弟、姐妹、妻子、亲戚、朋友、情妇、国王、慈善家以及任何我曾许诺效忠、服从、感激的人们。”

主席转过身来,对着戴面具的人们,他们也面面相觑,透过面罩看得出他们的眼睛在闪闪发光。

接着,主席对亲王说:

“路易-菲利浦-约瑟·奥尔良公爵,从今以后,你已摆脱了以前你对国家、对法规所作的誓言。可是你别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你背叛我们,那么,不管你藏在哪儿,你都会被那把看不见的、无法躲避的刀击中,而且并不会比雷霆慢上多少。现在,你要以圣父、圣子和圣灵之名来生活。”

然后,主席向亲王指了指那扇在他面前打开的门。

后者,像刚刚抬起一个超乎他的体力的重负似的,用手抹了一下脑门,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提起脚来。

“啊!”他一面奔向那扇门一面喊道,“我总算可以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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