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一百步以后,摩冈便除下了他的面具;走在巴黎大街小巷之中,戴着面具要比不戴面具更可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走到塔拉纳街和德拉贡街的转角上,他敲了敲一家连同家具出租的小客栈的门,走了进去,在一个柜子上拿起一只蜡烛台,在一枚钉子上取下了十二号房间的钥匙,便走上楼去。别人只知道有一个熟悉的房客出去以后又回来了,除此以外没有引起别的注意。

在他关上房门的时候,座钟敲响十点钟。

他很注意地听着钟响,蜡烛的光照不到壁炉上的座钟;他数清楚了,座钟敲了十下。

“好,”他自言自语地说,“我不会到得太晚的。”

尽管如此,摩冈似乎决定不再浪费时间;他把一张纸放到壁炉的炉床下面,纸马上燃烧起来,他点燃了四支,也就是这个房间里的全部蜡烛;随后放两支在壁炉架上,放两支在面前的柜子上,打开柜子的抽屉,拿出一套最最时髦的礼服,摊在床上。

这套礼服包括一件前身短而平,后身长而窄的上装,颜色优雅,在湖绿和银灰之间;一件有十八颗螺钿钮的淡黄平绒背心;一只雪白的高级细麻布的大领结,一条也是雪白的克什米尔短绒的紧身裤,在扣扣子的地方,也就是在腿肚以下,围有一束饰带;最后还有一双珍珠色的、嵌着和上装同样的淡绿色的横条的丝袜,以及一双镶有钻石搭扣的精巧的薄底浅口皮鞋。

标准的单片眼镜也没有忘记。

至于帽子,就和卡尔勒·凡尔内①画在督政府时期那些花花公子头上戴的帽子一个样。

这些物件准备好以后,摩冈仿佛在等人,神情有点儿不耐烦。

五分钟以后,他拉了拉铃;一个旅店小厮进来了。

“假发师还没有来吗?”摩冈问。

在这个时代,假发师还没有成为理发匠。

“来过了,公民,”这个小厮回答,“他来的时候您还没有回来,所以他说过一会儿再来。而且,就在您拉铃的时候有人在敲门,可能是……”

“来了!来了!”楼梯上有一个人在说。

“啊,太好了,”摩冈说,“来吧,卡德内特师傅!请把我装扮得像阿多尼斯②那样。”

“这很容易,男爵先生。”假发师说。

“什么,什么,您一定要使我受到怀疑吗,卡德内特公民?③”

①卡尔勒·凡尔内(一七五八——一八三六):法国画家,石版画家。

②阿多尼斯: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

③当时的前贵族受到怀疑,假发师称他为男爵,故有此语。

“男爵先生,我求求您,就叫我卡德内特得了,这使我感到光荣,因为这是一种亲热的表示;不过别叫我公民;呸!这是一种革命的称呼;即使在恐怖时期那些人最狂热的时候,我也总是叫我的妻子卡德内特太太。现在,请原谅我刚才没有等您;因为今天晚上白克街有一次盛大的舞会,受害者的舞会(假发师加强语气说了“受害者”这个词),我原来以为男爵先生也应该在那儿的。”

“啊,是吗!”摩冈笑着说,“那么您是保皇分子罗,卡德内特?”假发师像演悲剧似的把手放在他的胸脯上。

“男爵先生,”他说,“这不但是一个良心问题,还是一个职业问题。”

“良心问题!我懂,卡德内特师傅,可是职业问题!理发师的职业和政治有什么见鬼的关系?”

“什么,男爵先生,”卡德内特说,他正准备替他的顾客修饰头发,“您问这个?您,一个贵族!”

“嘘,卡德内特!”

“男爵先生,在前贵族之间,是可以谈论这些事的。”

“那么,您是一个前贵族?”

“最最标准的前贵族。男爵先生想做什么式样?”

“狗耳式的发型①,后面的头发往上卷。”

“扑上一点点粉?”

“稍许多扑一点儿,卡德内特。”

“啊,先生,别人怎么会想到,整整五年,在我家里只能找到一些劣质的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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