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一个清早,我从巴黎动身前的一些日子,我正在吃早饭,家中来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衣衫破烂,两膝朝外翻,脚上挂满了烂泥,驼着背,整个上身在一双长腿上哆嗦着,仿佛一只没有毛的涉水鸟“他叫毕克修”没错,巴黎的市民们,这是你们的毕克修,无情而又招人喜欢的毕克修,十五年来,这个奋不顾身的讽刺家以他的短文和漫画,给你们带来无限的欢乐……啊!这个可怜的人,眼下竟如此贫困!假如他进门时没有那种表情,我真不敢认他了。

头倒在肩膀上,口中叼着一根仿佛单簧管一般的手杖,这个无以伦比而又悲哀的可笑的家伙径直来到我房间中央,趴到我的桌子上,用伤心欲绝的口吻向我说:

“帮帮我这个双目失明的人吧!……’

他做得一本正经,我不由得乐出了声。不过他,倒十分镇静地说:

“你觉得我在和你闹着玩……请认真打量一下我的眼睛吧。”

因此他把一对昏花的眼睛对着我。

“我双目失明了,我的朋友,我再也看不见了,这就是我一直用硫酸盐写字的下场。我干着这高尚的工作,却保不住自己的眼睛我为了博得他们的同情,就讲些笑话,或者在他们吸墨纸的一角画一个大胡子,让他们看了开怀大笑……这就是我风光了二十年后的情形,这就是搞艺术的人最后的下场!……听说我们这种工作在法国还有四万个年轻人非常向往呢!还听说所有省区天天都有一个蒸汽火车头,将许多热爱艺术和名不符实的印刷品的笨蛋拉到这儿!……啊!天真的外省人呀!希望我的不幸可以让他们引以为诫!”

谈到这儿,他就把鼻子靠向盘子,并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什么也不说……这副样子让人看了真有些心酸。时时刻刻,他都会放下面包、叉子,他用手摸索,寻找他的酒杯。真是太不幸了,他仍未适应双目失明的生活。

过了一阵儿,他继续说:

“你清楚对我来说还有更残酷的事吗,那就是无法看报纸了。惟有我们这种人才可以体会到这种痛苦。有一些夜晚,回家时买了一份报纸,只是想嗅嗅纸上油墨和各种消息的味道……简直高兴极了!遗憾的是没人给我读!我太太是可以读的,不过她不想读:她觉得在社会专栏中能够发现不少风流韵事……唉!这些过去的风流女子,如果嫁了人,就变得非常高尚了。打我娶了她之后,她就觉得自己是一个忠实的教徒了,不过却钻进了牛角尖!……她居然不愿让我用沙特莱的水来冲我的眼睛!除了这个,什么圣餐啦、布施啦、圣婴节啦、中国的小孩啦,我如何清楚还有什么呢?……我们整个都被这些慈善事业包围着……为我念报也应当是一件慈善事业啊。不要提了,她就是不愿意……如果我的女儿在身边,她会给我读报的;不过我失明之后,就把她送到了‘艺术圣母院’目的是想减轻压力……

“说起我的女儿,她也让我享受到一种乐趣!她才刚刚九岁,就不停地生病……忧心忡忡,相貌难看,假如可能的话,还不如我好看……实在是太难看了!你能指望什么!我仅可以画一些漫画化的肖像……哼!不过我是一个正直的人,我告诉了你不少细小的家务事,对你而言这毫无意义!……来吧,请给我再倒一杯酒。我还有事要办。离开这儿,我就要赶往教育部,那儿的守门人总是一本正经,他们都是一些以前的老教员。”

我为他倒了一杯酒,他开始小口地喝着,露出感恩戴德的表情……猛地,我不清楚是哪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感染了他,他站了起来,拿着酒杯,将失明毒蛇一样的脑袋朝周围转了一圈,面孔上挂着大人物开始发言时那种亲切的微笑,随后一声高喊,仿佛在两百人的宴会席上讲话似的,高喊着:

“为了艺术!为了文学!为了出版事业!干杯!”

他一直不停地讲了十分钟左右,这些讲话是这个可怜的人的思想中前所未有的最狂热和最怪异的讲话。

你们能够想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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