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从容不迫的森林居民,正在考虑寻找更好的理由来强调他的建议。可是没等他说完,海沃德却已奔到泉水边洗了起来。只一会儿工夫,他便已把脸上所有可怕的花纹洗干净,恢复了他那天生的英俊容貌。这样做好和情人会面的准备后,他匆匆地和同伴打了个招呼,便循着指点给他的通道去了。侦察员高兴地看着他的背影,一面点头,一面悄声地祝福。等他一走,侦察员便十分沉着地检查起休伦人的这座仓房来。原来这个山洞同时也是他们用做贮藏掠获物的地方。

只有一线暗淡的微光,指引着海沃德的道路,可是,这一线光明对这个情人来说,作用却如一颗北极星。靠了它,他才得以进入这朝思暮想的密室。这只是山洞里的另一个小房间,现在专门用来单独幽禁这样重要的一个俘虏——威廉·亨利堡守军司令的女儿。房间里胡乱地堆着许多从那不幸的堡垒里劫掠来的东西,就在这乱七八糟的屋子里,海沃德找到了他要找的人——苍白、忧虑、恐惧,但照样那么可爱。大卫事先已经告诉过她,因此她对这次会见已经有了思想准备。

“邓肯!”她喊了起来,声音中带着颤抖,仿佛被她自己的喊声给吓着了。

“艾丽斯!”他回答着,不顾一切地从那些箱笼什物和武器中间跳过去,来到了她的身边。

“我知道你决不会扔下我的,”她抬头看着他说,郁郁不乐的脸上泛出一丝红润。“可你只有一个人呀!感谢你这样记得我,但我希望你不是真的一个人。”

海沃德见她颤抖得几乎站立不住,就温柔地劝她坐下,同时给她叙述起我们已经知道的那些重要事情来。艾丽斯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尽管海沃德只是轻描淡写地谈到她那遭到不幸的父亲的忧愁痛苦,并且还小心不让听他讲述的人伤了自尊心,可这姑娘还是泪如雨下,那泪水多得仿佛她过去从未哭过似的。最后,在海沃德的温存安慰下,她最初那种感情上的激动,很快平伏了下来,虽然心中仍很不安,但她注意地听他讲完了这一切。

“现在,艾丽斯,”他接着说,“主要得看你啦。在我们那位能干老练的朋友——侦察员的帮助下,我们也许能从这些野蛮人手中逃走,可你一定得拿出你最大的勇气来啊。你要记住,你这是要逃回到你父亲身边去,他的幸福,还有你的幸福,全在这一举啦!”

“父亲为我历尽了千辛万苦,我还能不这么做吗?”

“这也是为了我。”年轻人接嘴说,轻轻地握了握在自己双手之中的小手。

海沃德看到对方那诧异不解的样子,意识到有必要说得更明确一点。

“在此时此地,我决不能用私情来纠缠你,”他接着说,“可是,像我这样的满腹衷肠,怎么禁得住不向你一吐啊?人们说,患难成知己;我和你的父亲,都为了你受着同样的痛苦,我和他之间,已经是无话不谈了。”

“还有亲爱的科拉,邓肯;你们一定不会忘记科拉吧?”

“没有忘记!没有。我们都为她感到非常难过,很少有女人使人这样伤心过。你们可敬的父亲对自己的孩子是不分彼此的,可我……艾丽斯,我说这话请你别见怪,对我来说,她的价值有点不如你……”

“那是你还不了解我姐姐的好品德,”艾丽斯说着,把手缩了回去,“她说起你时,总是把你当做她最亲密的朋友的。”

“我很高兴,这我完全相信,”海沃德急忙回答说,“而且也希望她更友好。可是对你,艾丽斯,我已经得到你父亲的允许,要和你更接近一些,更亲密一些。”

艾丽斯颤抖得很厉害,霎时间她低头把脸转向一边,让她那女性共有的激动感情占了上风;但这很快就过去了,即使还没有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感情,至少在仪容举止上已恢复了镇静。

“海沃德,”她说,两眼注视着海沃德,脸上露出天真无邪和求人依靠的动人表情,“在我没有见到爸爸和得到他的应允以前,你就别再对我强提要求了吧。”

“虽然我不该再多说,但我实在抑制不住……”年轻人正打算回答,忽然觉得有人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的话给打断了。他吓得一跳,回头一看,一个突然闯入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他看到了全身黝黑,一脸狰狞的麦格瓦。这休伦人粗哑的笑声,此刻在海沃德听来,简直像地狱中魔鬼的嘲讽。要是凭着他那一时的突然冲动,他真想立刻朝这休伦人扑上去,和他拼个你死我活。可是,自己手中既没有任何武器,又不知道这狡猾的敌人还有多少援兵,而且他还得为眼前这个比自己的心还要珍贵的姑娘的安全负责,因此他立刻又放弃了和敌人一拼死活的念头。

“你要干什么?”艾丽斯说,慢慢地把双臂交叉到胸前,装出往常对待这个劫持者那种冷淡傲慢态度,竭力掩饰着内心替海沃德担忧的痛苦。

得意洋洋的印第安人看到海沃德虎视眈眈的样子,不禁警惕地倒退了一步,但很快就又恢复了他那严厉的脸色。他沉着地朝两个俘虏打量了一会,接着便走了开去,拖来一段木头堵在门口,这不是海沃德进来的那个门,而是另外一个。这时,海沃德才弄清这休他人是怎么突然进来的。他感到自己这一下完了,于是拉过艾丽斯搂在怀中,屹立着准备迎接自己的命运,有这样一个同伴和自己共患难,他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啊。可是,眼下麦格瓦并没有打算对他施加暴力,显然,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不让这个新俘虏逃走。对一动不动地立在石洞中央的这一对,他甚至看都没有再看一眼,而是忙着把自己进来的那个洞口先堵死,完全断绝了俘虏由此逃跑的希望。海沃德注视着敌人的这一切举动,但他依然把艾丽斯的娇弱身躯搂在怀中,坚定地屹立着,不想、也不屑向一个老吃败仗的敌人求情。麦格瓦做好一切后,便又来到俘虏跟前,用英语说:

“白脸孔会捕捉聪明的河狸,红皮肤可懂得怎样逮住英国佬。”

“休伦人,你有本领都使出来吧!”海沃德激动地喊道,他忘了这关系到两个人的性命,“你和你的报复思想一样卑鄙!”

“白人在死到临头时,也敢说这样的话?”麦格瓦问,说着他冷笑了一声,表示根本不相信对方会有这样的决心。

“现在,对你是这几句话,将来,对你的整个部落也是这几句话。”

“刁狐狸是个大首领!”印第安人回答说,“他要召集起自己的部下,都来看看一个白脸孔能怎样勇敢地笑着忍受拷打。”

他说着,正转身打算从海沃德进来的门出去时,突然听到一声吼叫,这使得他犹豫不前。那只狗熊出现在门口,它坐在那儿,照例一停不停地左右摇晃着。也像那个病妇的父亲一样,麦格瓦朝它仔细地打量了一会,仿佛要弄清到底是什么。他可远不像他的族人那么迷信,因此待他看清,这原来是大家都熟悉的神官打扮时,就打算从旁过去,不加理睬。但是一声更响、更可怕的吼叫又使他停下了脚步。接着,他似乎突然又决定不再浪费时间,放开步子朝前走去。已经向前移动了几步的假熊,在他前面慢慢地后退着,又退回到了门口,这时它又用后腿直立起来,像真熊那样用前掌朝空中乱抓着。

“傻瓜!”酋长用休伦语大声喝道,“跟孩子和婆娘们玩去!别来骗男子汉!”

他再次打算从这个他认为是骗子的旁边走过,甚至威吓着要动用挂在腰带上的猎刀和战斧了。突然,那野兽伸出两只胳臂——确切说是两条腿,紧紧地抱住了麦格瓦,那劲头简直和真熊那极为有名的抱力不相上下。起先,海沃德一直屏气,注视着鹰眼的一举一动,这时,他急忙先放开艾丽斯,接着便去解下一条捆着东西的鹿皮绳子,一见敌人的两手被侦察员那铁箍似的双臂箍在身子一侧,急忙奔上前去先把他的两手绑住。然后,说时迟那时快,又把他的身子连同胳臂、双腿和双脚用皮绳团团绕了许多圈,直到把这个可怕的休伦人捆得一点动弹不得,侦察员才松开了手,海沃德又把敌人推倒,使他无可奈何地仰卧在地。

在这一出乎意外的突然袭击中,麦格瓦虽然做过拼死挣扎,而在他确信已经落入一个远比自己强的人手中时,也就一声不吭了。可是,当鹰眼为了能简单地说明自己的行动,取下假熊头,使自己那张粗犷诚挚的脸,显露在休伦人的眼前时,麦格瓦大吃一惊,不禁照例喊了一声:

“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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