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觉得非常有趣、忍不住赞叹的时候,突然从船里走出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披黑革缝缀的铠甲,手持白柄长刀,站在原来放置扇子的地方。伊势三郎义盛靠近与一身后说道:“主公有令,射倒他!”于是与一从背后抽出一支普通的箭来,搭在弦上,开满了弓,嗖地一下朝那人颈骨射去,只见那人立即头朝下栽到船底去了。平家的人没说话,源氏的人又拍打箭筒大声喝彩。有的说:“好箭法!”也有的说:“太不应该了。”

平家的人认为此举太没道理,于是一人执弓,一人持盾,一人拿长刀,三个武士冲到海边上来,竖起盾牌喊道:“敌兵们过来吧!”判官下令道:“兵强马壮的年轻人,冲过去,打垮他!”于是,武藏国住人三穗屋四郎、其弟七郎、十郎,上野国住人丹生四郎,信浓国住人木曾中次等五骑,一起呐喊着冲了上去。敌人隐藏在盾后,搭上箭杆涂漆的黑色鹰毛大箭,朝着最前面的三穗屋十郎坐骑的左胸猛地射出一箭,把整个镞头全部射了进去。象掀倒屏风一样,那匹骏马栽倒在地。三穗屋十郎抬起右足,跨过马背,飞身向左,下了马,立即抽出腰刀。敌人从盾后举起长刀砍来,十郎觉得自己的腰刀敌不过长刀,伏身往回便跑。敌人在后紧追不舍,眼看长刀马上就要砍下来了,可是并没有砍,而是把那长刀挟在腋下,伸出右手去抓三穗屋十郎的头盔护颈。一下子没抓住,跑开了;连抓三下又没抓着;第四下才终于给抓住了。眼见那刚才还好端端连在头盔上的护颈,一下子竟连头盔的顶板一齐被抓了去,十郎就此乘机逃掉了。其余四骑,唯恐战马被射,踌躇不前,正在一旁观望。三穗屋十郎顺势躲在这几匹马后面,得个稍稍喘息的机会。敌人没往前再追,一手拄着长刀,一手举起刚才抓到的头盔护颈,大声喊道:“你们大概早就听说过,今天让你们见识见识,俺就是京城里无人不知的上总恶七兵卫景清。”报完名就向后撤了回去。

平家这边,士气为之一振,并说:“不要让恶七兵卫被敌人杀害,跟上去!”于是二百多人冲到海边,把盾牌交叠排开,向敌人挑战道:“敌兵们,过来吧!”判官见了,说道:“实在令人生气。”便叫后藤兵卫父子和金子兄弟为先锋,奥州的佐藤四郎兵卫和伊势三郎为左右翼,田代冠者殿后,以八十余骑大声呐喊着冲上前去。平家的军兵没骑马,大都是徒步作战,担心被马冲撞,便撤退到船上去了。盾牌扔得满地,被源军踏得支离破碎。源氏骑兵乘胜追击,一直追到水淹没马腹的地方。判官正在水深处进行交战的时候,突然间从船中伸出一把挠钩,要抓判官头盔的护颈,两次三番抓来,都被源军用腰刀长刀拨开了。正在这时,不知出了一个什么破绽,判官的弓被挠钩打落在水里。判官马上俯身用马鞭左一遍右一遍地打捞。源军喊道:“丢掉算啦。”但他终于捞到手里,乐呵呵地回到阵里来。老兵们非难他说:“这件事做得可不妥当。即使那张弓值得千金万金,也抵不上您的性命呀!”判官说:“一张弓是没什么可惜。只是因为义经这张弓,两个人或者三个人就能拉开,如果是伯父为朝那样的硬弓,就故意让敌人捡去了。假如敌人拾到这张软弓,他们会说:这就是源氏大将九郎义经的弓呀!惟恐受到嘲笑,所以冒着生命危险把它捞取回来。”众人听了,无不感叹!

且说天色黑了下来,源氏引军后撤,在牟礼、高松之间的野山摆好了阵地。源氏军兵已经三天没睡觉了,前天从渡边、福岛出发,夜里风浪很大,折腾得睡不着觉;昨天在阿波国的胜浦打了一仗,连夜越过中山山岭;今天又打了一整天的仗。因此,个个疲惫不堪,有的枕着头盔,有的枕着铠甲的衣袖,有的枕着箭筒,都沉沉地入睡了。只有判官义经和伊势三郎没睡。判官登上高处,向远处嘹望敌人的动静。伊势三郎隐蔽在洼地,如果有敌人来袭,他便可以放箭射敌人的马腹。平家那边,以能登守为大将,准备以五百余骑乘夜偷袭,但因越中次郎兵卫盛嗣同海老次郎盛方争当先锋,争执不下,还没有出击就已天亮了。倘若夜袭的话,源氏还不知会怎么样呢。但终于未能成行,这也算是平家气运该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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