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西说道:“殿下一定会说我爱打听了,可是我想来想去,我得承认,总想不出这位蒙梭罗能够帮您什么忙。”

公爵微带讽刺地回答:“啊!比西,您说对了,您是爱打听,甚至于太爱打听了。”

比西像平日那样毫无顾忌地大声说:“亲王们就是这样子!他们总是向你提出问题,你不管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回答他们;可是假如你向他们提出问题,他们连一件小事也不回答你。”

安茹公爵说道:“这话说对了;不过如果你想打探情况,你知道应该怎么办吗?”

“不知道。”

“你得去亲自问德·蒙梭罗先生。”

比西说道:“您说的真是对极了,殿下,他只是一个普通贵族,如果他不回答我,起码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对付他。”

“什么办法?”

“就是对他说,他是一个无礼的人。”

说完以后,他立刻转过身去,背对亲王,不假思索地脱下帽子,拿在手中,在朋友们众目睽睽之下,向德·蒙梭罗先生走去。蒙梭罗骑着马,在人圈中心,周围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到他的身上,他以令人赞叹的冷静态度在等待着国王为他解除所有眼光都直接落到他身上的重担。

他看见比西向他走过来,满脸欢欣,嘴带微笑,手持帽子,他不觉也露出笑容来。

比西说道:“对不起,先生。我看见您一个人在这里非常孤独。莫非目前您得到有恩宠已经给您制造了许多敌人,同您被任命为犬猎队队长以前您所拥有的朋友一样多吗?”

德·蒙梭罗爵爷回答:“说真的,伯爵先生,我不敢发誓,我只能这样猜想。不过,我很想知道一下我怎么能够有幸得到您来打破我的孤独?”

比西果断地说:“说实话,是由于安茹公爵使我对您产生了十分敬仰之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对我讲述了您的功劳,您是为了这件功劳才得以被任命为犬猎队队长的。”

德·蒙梭罗先生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看起来非常可怕,点缀在他的脸上的一颗颗麻子,仿佛许多黑点分布在他的发黄的皮肤上。他盯着比西,那神气预告着有一场猛烈的暴风雨要发作。

比西发觉自己做错了事,可是他不是一个容易退却的人,恰恰相反,他是那种惯于以无礼的言行来补救冒失举动的人。

犬猎队队长答道:“先生,您说殿下把我最近为殿下出过力的事情告诉了您吗?”

比西说道:“是的,先生,详详细细地告诉了我;这就使我产生了强烈的愿望,希望从您的嘴里亲自听到事情的经过。这一点我必须承认。”

蒙梭罗先生抽搐着的手指紧紧攥住手中的长矛,仿佛他恨不得拿长矛来攻打比西。

他说道:“说真的,先生,蒙您赏脸下问,我本应遵命,可惜万岁爷驾到,使和没有时间;如果您愿意,过些日子我再告诉您。”

事实上,国王骑着他最心爱的马儿,一匹漂亮的浅栗色西班牙马,正在从塔楼飞快地向圆形广场走来。

比西的视线画了一个半圆形,正好碰上安茹公爵的眼光,公爵面带恶意地狞笑起来。

比西想,一个主人,一个奴仆,两个人笑起来时样子都这么难看,要是他们哭起来真不知是什么样子呢?

国王喜欢英俊而善良的面孔,蒙梭罗先生的面孔不中他的意,他已经见过他一次,第二次见到时并不比第一次见到时印象更好些。不过蒙梭罗先生按照习惯,一膝跪地把拨枝棍奉献给他的时候,他还是欢欢喜喜地接受了。国王一旦有了武器,管猎犬的仆人马上宣告猎大已经发现黄鹿的踪迹,狩猎开始了。

比西门在大队人马的旁边,以便能看见所有的人从他面前走过。每经过一个人,他必须仔细察看是否就是那位画中人,可惜他白费了心思。在犬猎队队长就职的这场第一次狩猎中,尽管有许多十分标致、十分美貌、十分迷人的女人,却没有他要找的那位可爱的女郎。

他不得不同日常的朋友们混在一起,大家聊天。那位经常脸带笑容而又爱说话的昂特拉盖,尤其能使在烦恼中的比西散心。

昂特拉盖对比西说:“我们有一位面孔丑陋的犬猎队队长,你觉得怎样?”

“我觉得他很丑;如果有幸当上他的家属的人都长得同他一样,那会是怎样一个家庭!你把他的老婆指给我看。”

昂特拉盖答道:“犬猎队队长还没有结婚啦,亲爱的朋友。”

“你从哪儿打听出来的?”

“从弗德隆夫人那儿,这位夫人认为他长得英俊,很情愿收他做她的第四任丈夫,就像吕克蕾丝·博。亚嫁给埃斯特伯爵一样。请看她怎样放纵她的枣红马紧跟着蒙梭罗先生的黑马吧。”

比西说道:“他是什么地方的领主?”

“不少地方。”

“座落在哪儿?”

“在安茹附近。”

“他很有钱吗?”

“据人家说他很有钱,仅此而已,他家似乎属于小贵族。”

“这位小贵族地主的情妇是谁呢?”

“他没有情妇:这位可敬的先生要在他的同身份的人中保持鹤立鸡群的形象。可是安茹公爵殿下正在向你招手呢,快点去吧。”

“嗯!,让安茹公爵殿下等一会儿吧。这个人引起了我的兴趣。我觉得他是个怪人。我弄不明白为什么,你知道,有时对第一次见到的人就会产生一些想法,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将来我同他会发生争执,而且他的姓很怪,叫蒙梭罗!”

昂特拉盖说道:“按照词源,这个姓的意思是‘老鼠山’,老神父是今天早上把拉丁文Monsboricis教会我的。”

比西回答:“好极了。”

昂特拉盖猛然间喊起来:“啊!等一等。”

“什么事?”

“利瓦罗知道一切。”

“什么一切?”

“‘老鼠山’的一切。他们的领地是贴邻。”

“马上把一切告诉我们。喂!利瓦罗!”

利瓦罗走近来。

“到这儿来,快,利瓦罗,到这儿来,蒙梭罗怎么样?”

年轻人问道:“什么怎么样?”

“把你知道的关于蒙梭罗的情况告诉我们。”

“可以。”

“很长吗?”

“不,很短。只要用三个字我就可以把我知道的和我的想法告诉你们:我怕他!”

“很好!现在你既然对我们说出你的想法,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吧。”

“你们听着!……有一天晚上我回家……”

昂特拉盖说道:“这样的开头就给人一个可怕的印象。”

“你们难道想让我说下去?”

“说吧。”

“大约在半年以前,一天晚上我从伯父安特拉格家中回家,经过梅里朵尔树林,突然听到一下恐怖的喊声,我看见一匹供妇女骑的白溜蹄马,带着空的鞍子,从荆棘丛里走过。我策马前进,前进,看见被黄昏幽暗的夜色笼罩着的一条长甬道的尽头处,有一个骑着一匹黑马的男人;他不是在奔跑,而是在飞翔。刚才听见的被抑制的喊声又叫了一次,我这才看清楚在马鞍的前头有一个女人,嘴被他用手捂住。我手里拿着打猎火枪,你知道我的枪法通常相当准。我向他瞄准,天晓得!我在开枪的一刹那间,如果不是导火线恰好熄灭,我早就把他打死了。”

比西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问一个樵夫,那个骑黑马抢女人的汉子是谁,他回答我说是德·蒙梭罗先生。”

昂特拉盖说道:“唔!我觉得,抢女人是常有的事,对吗,比西?”

比西说道:“对的,不过起码得让被抢的妇女叫喊。”

昂特拉盖问:“那个女人呢,她是谁?”

“问题就在这儿,没有人知道她是谁。”

比西说道:“毫无疑问,他是一位杰出的人物,我对他颇感兴趣。”

利瓦罗说道:“这位亲爱的领主享有极其恶劣的名声。”

“能举一些别的例子么?”

“不,不能。他从来没有公开做过坏事;据人家说,他对待他的农民还相当善良;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在他今天还有幸享有所有权的领地里,人人像怕洪水猛兽一样怕他。话又要说回来,他同宁录一样是个好猎手,国王不可能得到更好的犬猎队队长了,只是也许他不是天主面前的好猎手,而是魔鬼面前的好猎手。他担任这职务比圣吕克更好,这位子起先原来准备给圣吕克的,后来安茹公爵利用权势把这位子夺走了。”

昂特拉盖说道:“你知道吗?安茹公爵还在叫你过去呢!”

“好,随他叫去;喂!你,你知道人家说圣吕克什么吗?”

利瓦罗笑着说:“不知道,他还被万岁爷关禁闭吗?”

昂特拉盖说道:“自然是啰,既然他不在这里。”

“不对,亲爱的,他昨晚半夜一点钟已经动身到他妻子的领地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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