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时节成都有个知府,做官极其清正,有“一钱太守”之名;又兼不任耳目,不受嘱托。百姓有状告在他手里,他再不批属县,一概亲提。审明白了,也不申上司,罪轻的打一顿板子,逐出免供;罪重的立刻毙诸杖下。

他生平极重的是纲常伦理之事,他性子极恼的是伤风败俗之人。凡有奸情告在他手里,原告没有一个不赢,被告没有一个不输到底。

赵玉吾将状子写完,竟奔府里去告,知府阅了状词,当堂批个“准”字,带入后衙。次日检点隔夜的投文,别的都在,只少了一张告奸情的状子。知府道:“必定是衙门人抽去了。”

及至升堂,将值日书吏夹了又打,打了又夹,保是不招。只得差人教赵玉吾别补状来。状子补到,即便差人去拿。

却说蒋瑜因扇坠在邻舍身边,日日去讨,见邻舍只将别话支吾,又听见赵家婆媳之间吵吵闹闹,甚是疑心。及至差人奉票来拘,才知扇坠果是赵家之物。心上思量道:“或者是他媳妇在梁上窥我,把扇坠丢下来,做个潘安掷果的意思。我因读书用心,不曾看见,也不可知。我如今理直气壮,到官府面前照直说去。官府是吃盐米的,料想不好难为我。”故此也不诉状,竟去听审。

不上几日,差人带去投到,挂出牌来,第一起就是奸拐戕命事。知府坐堂,先叫玉吾上去问道:“既是蒋瑜奸你媳妇,为甚么儿子不告状,要你做公的出名?莫非你也与媳妇有私,在房里撞着奸夫,故此争锋告状么?”玉吾磕头道:“青天在上,小的是敦伦重礼之人,怎敢做禽兽聚鹿之事?只因儿子年幼,媳妇虽娶过门,还不曾并亲,虽有夫妇之名,尚无唱随之实。况且年轻口讷,不会讲话,所以小的自己出名。”知府道:“这等他奸你媳妇有何凭据,甚么人指见,从直讲来。”玉吾知道官府明白,不敢驾言,只将媳妇卧房与蒋瑜书房隔壁,因蒋瑜挑逗媳妇,媳妇移房避他,他又跟随引诱,不想终久被他奸淫上手,后来天理不容,露出赃据,被邻舍拿住的话,从直说去。

知府点头道:“你这些话,到也像是真情。”又叫干证去审。只见众人的话,与玉吾句句相同,没有一毫渗漏,又有玉坠做了奸赃,还有甚么疑得?就叫蒋瑜上去道:“你为何引诱良家女子,肆意奸淫?又骗了许多财物,要拐他逃走,是何道理?”蒋瑜道:“老爷在上,童生自幼丧父,家贫刻苦,砺志功名,终日刺股悬梁,尚博不得一领蓝衫挂体,那有功夫去钻穴逾墙?只因数日之前,不知甚么原故在书架上检得玉坠一枚,将来吊在扇上,众人看见,说是赵家之物,所以不察虚实,就告起状来。这玉坠是他的不是他的,童生也不知道,只是与他媳妇并没有一毫奸情。”知府道:“你若与他无奸,这玉坠是飞到你家来的不成?不动刑具,你那里肯招!”叫皂隶:“夹起来!”皂隶就把夹棍一丢,将蒋瑜鞋袜解去,一双雪白的嫩腿,放在两块檀木之中,用力一收,蒋瑜喊得一声,晕死去了。

皂隶把他头发解开,过了一会,方才苏醒。

知府问道:“你招不招?”蒋瑜摇头道:“并无奸情,叫小的把甚么招得?”知府又叫皂隶重敲。敲了一百,蒋瑜熬不过疼,只得喊道:“小的愿招!”知府就叫松了。

皂隶把夹棍一松,蒋瑜又死去一刻,才醒来道:“他媳妇有心到小的是真,这玉坠是他丢过来引诱小的,小的以礼法自守,并不曾敢去奸淫他。老爷不信,只审那妇人就是了。”知府道:“叫何氏上来!”看官,但是官府审奸情,先要看妇人的容貌。若还容貌丑陋,他还半信半疑,若是遇着标致的,就道他有诲淫之具,不审而自明了。彼时何氏跪在仪门外,被官府叫将上去,不上三丈路,走了一二刻时辰,一来脚小,二来胆层。

及至走到堂上,双膝跪下,那象没有骨头的一般,竟要随风吹倒,这一种软弱之态,先画出一幅美人图了。

知府又叫抬起头来,只见他俊脸一抬,娇羞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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