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开哈伯农场的那天,又遇到了麻烦。特里斯柯夫的马摔了一跤,他被甩下马,马迅速弹跳起来,继续前进。特里斯柯夫一只脚挂在马鞍上,马拖着他跑。我们很快伸手勒住这头牲口,可是为时已晚,他挨了一马蹄,幸亏没有踢到头部,只碰到了肩膀。这一蹄的后果逐渐显示出来,不仅伤了被踢的部位,而且整整半个身体受到影响。这种情况虽然罕见,却并非没有发生过。受伤者有点像半身不遂,腿甚至动弹不得。看来,他是不能骑马了,我们不能继续前进了。

幸亏附近有水,我们把他抬到水边,在水边扎营。我们不知道要停留多久。

温内图对他进行了检查,肩胛骨和其他骨骼都没有受伤,可是被踢的部位肿得厉害,变成了深紫色。我们只能对他进行冷敷和按摩。按摩使他觉得特别痛苦,他不是在学校里就学会过野性生活的西部人,不能做到一声不吭地忍耐疼痛。

他每次被触及或活动的时候,都要呻吟,可是我们不理他这一套。这样做反而有效果,他的伤不那么严重了,第二天,胳膊和腿甚至可以活动。又过了两天,肿块消除,痛苦大大减轻,我们可以继续赶路了。

这次令人不愉快的事故,耽误了我们整整三天,这些时间损失是无法弥补的。我们原打算在到达上游的公园之前赶上老枪手,这个打算只好放弃了。我们为此感到不安,如果我们赶上了他,使他事先知道“将军”也将在同一时间到达同一目标的消息,他就会有所防备,不会吃亏。但是,他对此一无所知。

我对老华伯也不放心。我原来不知道这个牛仔王究竟带着他的同伴去向何处,只能进行没有把握的猜测。经过这次事故,我不得不设想,他在尾随我们,伺机向我们复仇。我们留住了他的马,这并不能改变事态的进程,充其量只能延缓他的计划的实施日期。何况,我们对这种延缓并不能抱很大希望,因为我们耽误了三天,他就有机会弥补他原来的差距。我对蒂博也必须这样来考虑。对于他出来的目的,我们原来是不知道的。他说要到华莱士堡去,这肯定是撒谎。我和温内图都认为,“将军”要白人巫医走一条我们还不知道的路到科罗拉多去,在某一地点与他会面。蒂博带着他的妻子,不可能有所作为。按理说,他并不可怕。可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幸福,往往对恶人比较有利,对善人则不尽然,至少表面上或者说暂时如此。所以,我们对这个人,还是要严加防范。

我们在继续赶路时,非常小心,顺利地过了边界,没有遇到任何麻烦。换句话说,我们没有发现所提到的那些人的踪影。科罗拉多州已经在望。

我们到了拉什克里克附近。温内图知道一处早已废弃的老营地,我们想在傍晚时分到达那儿。据温内图介绍,那个营地有一眼干枯的泉,由石墙围着,可以提供保护。那堵石墙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围墙,是农民耕田时用从地里捡出来的石头垒起来的。这种墙虽然不够高,但西部人却能够用它作一道有效的屏障,抵御敌人的攻击。

中午过后不久,我们发现大约20个骑马人的足迹。这些人从东北方向来,似乎朝拉什克里克方向去。从这些足迹看出,他们的马是钉了掌的。他们秩序不好,队伍杂乱无章。所有这些迹象使我们猜测,他们是白人。他们的方向与我们的方向并不完全相同,我们还是想跟着他们的足迹走。在野蛮的西部,如果发现前面有人,一定要弄清楚是什么人。我们有理由认为,他们是上山去的。当时,到处传说,有人在山里找到了金银矿。我们前面的足迹,大概是那种冒险团伙的。他们只要听到风声,就会很快就聚集起来,然后又同样迅速地分道扬镖,成为亡命之徒。他们的期望值越大,实际成果就越少。

足迹出现至少有五个钟头了,所以,我们有理由认为,我们今天不可能赶上他们。我们无忧无虑地跟在他们后面,来到一处他们停留过的地方。这儿有他们扔掉或忘记带走的好几个罐头盒,地上还有一个空瓶。我们下马仔细进行了检查,没有发现可以引起我们恐慌的情况。哈默杜尔捡起瓶子,对着光照了照,发现里面还剩下一点,便对着嘴喝,喝后马上扔掉。他一边吞一边做着鬼脸说:

“呸!水,时间很长的陈水,有点热!我还以为是一口好白兰地!这不可能是绅士所为!带着瓶子只装水的人,用不着我们重视。这是普普通通的人!您难道不这么看,霍尔贝斯,老浣熊?”

“哼!”大个子嘟囔着,“你要是找白酒,我会从内心深处对你产生反感,亲爱的迪克。你难道以为,在这儿,在西部,会有人把满满一瓶白兰地送到你鼻子底下?”

“满还是空,这无所谓,只要里面有酒就行。可是这是一口水,这就有点让我丢面子!”

最聪明的人有时办傻事,其原因也许是,他有一切理由认为自己聪明。我们也是如此!我们忽视了这个瓶子。这是一个不可饶恕的疏忽。空罐头盒当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可是,这个瓶子应该引起我们的关注。如果瓶子里装的是酒,他们一定会喝得干干净净,然后才会扔掉瓶子。但里面装的是水,水!这个瓶子不是用来装白兰地,而是作为水瓶随身携带,是作为军用水壶的,装水以后要送到马鞍上的袋子里,到了没有水的地方,要用它来解渴。当时,在荒凉的西部,瓶子是罕见之物,人们不但不会把它扔掉,而且是会把它捡起来。这个瓶子也不是扔掉的,是忘记拿走的。使用者一旦发现瓶子丢了,会返回来寻找。如果是这样,他就会发现我们。我们是应该想到这一点的,而我们却没有想到。

那些人在这儿停留了三个多钟头,最早不过是两个钟头之前离开的。我们是跟在他们后面走。也许只走了半个钟头,我们就过了一片草原,看见前方和两侧都有灌木林,右边还有一片树木丛生的高地,即桑迪大狭谷的坡地。我们今天可以到达这个狭谷。温内图指着那片高地说:

“我们必须经过那座山边。我的兄弟们可以跟着我走!”

他向右拐。

“这边有足迹吗?”我问,“我们不跟着足迹走?”

“今天不跟,我们明天会与它再见的。”

他的估计完全正确。我们如果不在瓶子问题上犯疏忽错误,本来可以回到足迹上去。我们盲目地跟着他走,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个营地对我们来说是多大的灾难。

我们在灌木林中行进了一个钟头,经过那座刚才提到的山,山后一个高地接着一个高地,或者说是重峦叠嶂。我们跟着阿帕奇人进入其间,傍晚时分到达一片宽阔的、缓缓上升的山谷。在山谷中心,一池平静的池水晶莹透亮。在池塘的出口,无数银白色的小鱼在逆水嬉戏。池塘周围,树木繁多,有单株的,也有一丛丛的。池塘后面有堆砌的石头,从远处看,像由以前的居民点变成的废墟。

“这就是我说的营地,”温内图说。“我们只要在通向山谷的入口设一岗哨,在这儿就可以抵挡任何袭击。”

他说得对,几乎没有比这更安全的营地了。地面很软,我们一个接一个地,无声无息地走向池塘。走在最前面的温内图突然勒住马,举起手指,要大家安静,仔细听。

我们都学他的样。石头的那边有响声,在我们所处的地方,一定要灵敏耳朵才能听到那么远传来的声音。阿帕奇人下了马,给我一个信号,要我照着他做。我们把马交给同伴,轻轻地向石头爬去。越是接近石头,声音越清楚,听得出,不是一个声调高的中年男子,就是一个声调低的老年妇女。这个人用印第安语慢慢地,控诉式地唱一支歌,既不是印第安人的唱法,也不是我们概念中的那种旋律,倒是可以说,介于两者之间。好像是一个红色人把白人的唱歌方式,移植到印第安人的语言和独特的演唱方法之中。我可以打赌,在我们前面唱歌的人,是自编自唱。他唱的歌是歌唱家们所不熟悉的,是一支发自肺腑的歌。这支歌发自这个神秘人物之口,又回到这个神秘人物之心中。

我们爬到石墙的一个狭窄的缺口处,通过缺口看见了那边的情况。

“喔,喔!”温内图差点惊叫起来。

“喔,喔!”我也一样,与他同时,和他一样大吃一惊。

这些石头是一堵位于树荫下的墙,与一些灌木一起,围成一个直径大约为40米的场地,地面上长着又深又壮的草。在靠近我们趴着的缺口的墙边,坐着温内图,阿帕奇人的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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