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我是否看见过天使,或听见过天使讲话。这个问题不会使我感到狼狈。是的。我看见过,是用精神的眼睛。我听见过,是在我的内心。我感觉到他的影响,而且是无数次的感觉。我对此是否有什么特殊要求?肯定没有!每个人都有机会觉察到保护天使的守护。惟一的条件是:对自己要有明确的认识,自己监督好自己。谁有自知之明,尊重自己,谁就能辨别,一个思想是否传到他那儿,是否出自他的头脑,一个感觉、一个决定是在他自身中产生,还是在他精神自我之外产生。问题是,有多少人具有这种准确的自知之明?
我多少次在没有任何清晰可见的或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坚定不移地下决心采取某个行动!多少次做虽有把握,但自己并不愿意做的事情!多少次改变原来的打算,一反自己的常态!这些都是外来的影响的结果,而且总是取得最佳效果。我多少次在自己造成的事故之后,取得令人惊讶的效果!多少次在取得预期胜利以后不能不说:“这不是我做出的,这是上帝成就的!”多少次用完全陌生的想法取代自己的想法,并把它纳入自己从不了解的方向!多少次由于灵感,对我同情的人,对我梦寐以求的情况和形式,提出警告,并在这种灵感引导下,用充分的理由加以证实!多少次对生活状况有一种预感,并且预先过上这种生活,然后准确地按照这种心灵感应调节,取得自己想象不到的惊人结果!如果用人力估算,我一辈子也是想象不出这种生活状况的。有了这种预感,我的优势,我的长处,就派上了用场。
是一种什么样力量,与我的本性截然不同,位于我的身体之外,却又确实存在于我心中,与我共处,支配我,提醒我,警告我,当它发现我心不在焉或根本不服从的时候,作为所谓的恶作剧惩罚我?它既不可能是本能,也不可能是偶合,而是上帝的使者到我这儿来,作我的向导,作我的警告者,我的顾问。我上学的时候,就由于一次“偶合”的事件转危为安。我在日记中写了十几行字,记录在死亡恐惧中的印象,还没有用诗句润色:
有一些非常奇妙的故事,讲述者有时是天使,有时是仙姑。
他们保佑着我们凡人,凡人相信他们的言辞。
天使的神力深不可测,上帝的气息凡人感知。
对于美好的童年,我记忆犹新,每次记忆都让我激动,兴奋。
大人认真讲,小孩仔细听,睡梦中出现神奇身影,在宁静的夜晚,栩栩如生。
在长长的翅膀下,我睡得更沉,更沉。
疑者问,尘世中是否也有无形体的生灵,有形体是否不可能接近?
我答道,童年的形象在我心中永存。
上帝的启示真实可信,却难以究底寻根,因为上帝的启示太深,太深。
我知道,作为作家,我写这十多行文字,可能是一种罪过。但是我认为,在最后的一刻钟,我不是写作,而是作为人,作为善意的朋友,与读者聊聊天。人们习惯于采用童年时代的韵脚,用不加批判的善意和可笑的宽容态度接受它们。
正如在芬内尔农场一样,我的保护神在哈伯农场又把我从死亡中救出来。我又坐在巫医的子弹应该打中我的那张椅子上,大家的情绪不能平静下来,在一种豪放(我想使用这个字眼)而热烈的气氛中谈论这次事件。对蒂博·塔卡和蒂博·韦特的意外出现,最关心的当然是阿帕纳奇卡。他把这两个人当作父母,并且不顾我的驳斥仍然坚持他的看法。除温内图和我以外,所有的人都安慰他,但是除了无声的摇头以外,没有任何回答。我和温内图对此是能够理解的。他如果回答,会说什么呢?我们大家对蒂博夫妇都没有好感。他既不能为他们辩护,也不能提供必要的证明,他与他们无关,所以,他只好沉默。
其他人对巫医及其妻子从这儿到堪萨斯的路线作出了上百种猜测,就他们这次旅行的意图和目的交换看法。大家各显其能,互相争论,处在误区的人都极力把别人引到自己的误区中来。温内图和我觉得,看看和听听这些争论,是很有意思的。我们没有必要按我们自己的理解,向他们作出清楚的解释,他们最后一定会对我们的保证感到满意。我们明天将跟随这位巫医,就是说,我们不久就会澄清我们今天还不清楚的一切。
我们想及早动身,就在房间里开铺。我对蒂博·塔卡仍然不怎么放心。他很可能灵机一动,夜间返回来给我们造成某种危害,因此,我想和平常夜间在露天扎营一样,在我们中间找人值班。可是,哈伯反对这样做。他说:
“不要,先生。我不能容忍这种做法,你们那是在途中,情况不明,你们可能一连好几夜不能安宁地睡觉。今天你们在我家,就睡个安稳觉吧!我有牛仔和农场工人,他们认为,能为你们服务,是很荣幸的,都愿意为你们站岗放哨。”
“我们感谢您这个建议,先生,”我答道,“我们接受这个建议,但有个条件:这些人必须极其小心地执行任务。”
“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们在这儿,是在一种半野蛮状态中居住和生活的,习惯于观察形势。此外,只有惟一的一个人出于对你们的害怕,秘密闯进来,他的妻子根本不能算数。如果他胆敢回来,我的人将把他的皮剥掉,使所有的制革工人都找不到工作。你们可以放心地躺下睡觉。”
我们也是这样做的,睡觉之前,我到牲口棚里去看了一下马。
农场主的话不无道理,只有巫医一个人有能力发动袭击,但是会受到夫人的拖累,所以难以对我们采取实际行动。但是,我心中有一种不安情绪阻止我入睡。这种情绪催促我把今天与芬内尔农场的那天进行比较,我心中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一个想法:还缺一次袭击!
因此,我很晚才入睡,然后,一个恶梦使我感到害怕。梦的内容我现在记不起来了。我高兴的是,这个梦使我很快就醒来。我起来轻轻往外走,免得弄醒睡觉的人。天上星光灿烂,能见度很好。我又去牲口棚,那儿有两个雇农守卫。
“一切正常?”我进去后,把圈门重新关上,问道。
“正常,”有人回答我。
“喂!我的马和温内图的马夜间通常是躺着的,现在站着,我不喜欢这样。”
“它们刚刚站起来,大概是因为您来了。”
“肯定不是。我看看!”
我走到两匹马跟前。它们的头朝着房子,眼睛闪着不安的光芒,见我来,双双打着响鼻,这是我们对它们精心培育的结果。如果它们在主人不在的时候遇到危险,它们会默不作声,主人一到,就打响鼻表示这种危险。它们嗅到了一种危险,便站了起来,但是保持着安静,因为我没有在它们身边。现在,我到了,它们就警告我。我回到警卫身边,说:
“空气中有点东西,是什么,我还不清楚。你们要注意!房子附近有人,是敌是友,马上就会见分晓。我们看不见他们,他们隐藏着,但是,朋友是不需要隐藏的。他们不是藏在灌木林中,就是躲在深草里面。”
“魔鬼!该不是强盗团伙吧?贝尔不是专为此事到所罗门河的北福克去过一趟吗?”
“马上就会看得出来的,最好是先发制人,不要等待敌人先动手。看,正好在大门对面,现在有人从草里站起来。我不能回到室内去了,但是,我会叫醒我的同伴。你们有枪吗?”
“有,靠在墙上。”
“拿起来,保卫大门。等我告诉你们的时候,就开枪!”
我把双手做成一个空筒,放到嘴边,摹仿战鹰叫三声,声音的响度肯定能够传出半英里远。仅仅几秒钟后,室内就响起了同样的声音,这是温内图的回答,他对我的报警含义非常熟悉。也就是在此后很短的时间内,我看见草丛里跳出许多条黑影,空气在一种吆喝声中颤抖,我听出这是切依内印第安人进攻的信号。
这些人想到这儿来干什么?他们为什么要从雷帕布利干河源头,长途跋涉来到这儿?他们是想袭击农场,手里拿着他们收藏多年的战斧,像奥萨格人一样。我们根本不需要怕他们,因为我们不仅与他们有和约,而且甚至是他们的朋友。只要回忆一下马托·沙科在温内图的“长矛树”下对老华伯所讲的话,就可以解决问题。温内图曾与他们一起占领过奥萨格人的营地,他们还欠着他的人情债。我虽然当时不在场,但是,一个印第安人,既然是温内图的朋友,也就不会是老铁手的敌人。我从战斗的喊声,听出进攻者是切依内人,马上就放心了。“)